“皇兄果然好記性,都這麼多年,皇兄竟還都記得,”天佑滿意地勾了勾唇,一邊轉頭對寢殿裏麵喊道,“阡陽,把桑兒抱出來給皇兄看看。”
當柳阡陽懷抱孩兒挑簾走出來的時候,歐陽蒼吉還是很沒出息地心跳如狂。
還是一身幹幹淨淨的白,一雙妙目滿是喜悅,隻是柳阡陽並不看他,而是一直那樣慈愛地看著繈褓中的孩兒。
他果真是做了父親。
天佑看了看歐陽蒼吉一臉的錯愕,不由得牽了牽嘴角,然後起身也湊了過去。
歐陽天佑笑著撫了撫柳阡陽的發,一邊又逗了逗那孩兒,那小孩兒“咯咯咯咯咯”的笑著,那聲音真是天籟。
然後,柳阡陽笑得越發明快了,歐陽天佑便就靠在他的肩上,笑彎了眼。
那樣的一副合家歡的圖,刺痛了歐陽蒼吉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皇兄,你快快看,桑兒的眉眼和阡陽長得多像,不過這耳朵額頭倒是和我一模一樣,你快看,是也不是?”
天佑將那孩兒抱到歐陽蒼吉的麵前,言笑晏晏。
歐陽蒼吉看著那個繈褓中睡熟的小孩兒,和麵團一樣嬌柔。
真真是粉雕玉琢。
果然和柳阡陽十分相像。
歐陽蒼吉不由得就看的出了神。
“皇兄,你不抱一抱嗎?”天佑笑著道,語氣裏不乏甜膩,還有淡淡的哀傷,“上一次生產,傷了身子,太醫說,以後怕是再懷不上了,皇兄,說起來,這桑兒可是你唯一的外甥了。”
歐陽蒼吉一早就聽太醫稟告過此事。
天佑公主受到驚嚇以至早產,且又是大出血,好容易生下了孩兒,也去了半條命。
後來這樣地好生調養了一整年,人才恢複,隻是日後怕再也懷不上了。
隻是如今,聽到天佑親就自己這樣說,歐陽蒼吉還是忍不住的心疼難抑。
從天佑手中接過孩兒,歐陽蒼吉看了看天佑稍顯疲倦的臉,不由得柔聲道:“你好生調養就是了,太醫也沒有說完全了,以後有的是希望,別太灰心。”
“多謝皇兄!”天佑的眼中驀地滿是驚喜,忙拉著柳阡陽一道跪在地上,“多謝皇兄!”
歐陽蒼吉看著跪在自己麵前天佑的柳阡陽,心中都是悲哀。
多謝朕什麼?
謝朕害得你不能再生育?
還是謝朕終於決定放手?
……
柳阡陽並沒有多待,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暖閣中,就隻剩下歐陽蒼吉,還有天佑和懷中的柳上桑。
“這孩子……叫桑兒?“歐陽蒼吉看著那粉雕玉琢的娃娃,越看越喜歡,一向最是威嚴的九五天子,竟然也扮鬼臉逗那小孩子笑。
他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的孩子會是個什麼模樣,但卻不止一次地想象過柳阡陽的孩子會是個什麼模樣。
一定要有一雙和柳阡陽一模一樣的眼睛,還要有一雙和柳阡陽一模一樣的手。
一定要那樣的溫柔才行。
天佑笑著輕拍懷中的柳上桑,一邊笑著道:“是,是臣妹和阡陽一塊起得名字,因為阡陽平日最喜歡那篇《陌上桑》,倒也不看他多讀,隻是喜歡在紙上寫寫畫畫這名字,後來臣妹索性便就讓這孩子就叫了上桑,正好和他名字加在一起,就是陌上桑了,嗬嗬嗬,倒也算是齊全了。”
歐陽蒼吉的手不自覺地就開始顫抖。
……
“太子殿下,這不是前一陣子學過了的《陌上桑》嗎?你怎麼又拿出來看了?你很喜歡這篇漢樂府?還是喜歡這裏麵的秦羅敷?”
那時候的柳阡陽,才隻有十歲大,目若點漆,那樣的目光,那樣撅起的紅唇,讓歐陽蒼吉那樣的著迷。
“不不不,本殿下隻喜歡這篇樂府的名字,陌上桑,陌上桑……”
歐陽蒼吉一遍一遍柔聲地念著,目光始終那樣緊緊地黏在柳阡陽的身上。
“太子殿下,為什麼……為什麼會喜歡陌上桑?不就是……不就是一個名字嗎?”
那個時候的柳阡陽還那樣的小,小到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小到一接觸歐陽蒼吉的目光,就如醉酒了一樣,渾身綿軟酥麻,可偏偏他還就是喜歡歐陽蒼吉那樣看著他。
“陽兒,來生你就做那條小路,我就做那路邊的桑樹,咱們日日相對,永不分離,好不好?”
“好。”
……
那一次,是誰的的唇先吻上了誰的?
那一次,是誰的心幾乎破膛而出?
……
那一次,又是誰說的那句“我愛你”,那樣輕易地就攪亂了我的一生?
……
那樣羞澀分享的初吻,是歐陽蒼吉記憶中永不磨滅的一顆星。
“桑兒,桑兒,真是個好名字。”歐陽蒼吉笑著道,那笑容背後到底掩藏了多少苦澀,隻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