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隻要桑兒。
這是異常艱辛漫長的十二年中,上天對她唯一的饋贈。
……
“是的,娘親,桑兒永遠不會離開你,桑兒永永遠遠都是您的孩兒。”
桑兒亦是一字一句認真得很。
……
那一刻,正巧煙花在天空中,肆意綻放。
歐陽天佑遙遙地看著。
她看著那煙花,也看著柳阡陽。
遠處柳阡陽身上,閃爍著那煙花投下的流光溢彩的光亮。
真是好看啊。
……
歐陽天佑越看,就越覺得,柳阡陽是那麼的虛幻。
越看就越覺得,這個人好看得不像是尋常人似的。
真真是羽化而升仙。
她真的越看,越覺得像是好夢一場。
多美好,就有多哀傷。
因為,她抓不住。
……
隻是這一次,歐陽天佑卻到沒有覺得有多哀傷。
因為現在,她終於要夢醒了。
因為現在,她的桑兒就陪在她的身邊。
……
十二年了,她的付出倒也不全然都是白費。
她還有桑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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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當帝後駕臨的時候,歐陽天佑還是習慣性地蹙著眉、攥著拳。
整整十二年了。
她早就習慣了用這樣敵視的目光打量著歐陽蒼吉。
今時今日,任憑她怎麼一遍一遍地讓自己放鬆,可是她還是覺得渾身都在僵硬。
她像是一隻遇到危險的刺蝟。
從頭到腳都是敵對。
都是防衛。
……
大概是習慣在作祟,歐陽天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一遍一遍看向柳阡陽的目光。
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從來都是這樣子的。
但凡是柳阡陽和歐陽蒼吉同時出現的場合,她都像是如臨大敵。
時時刻刻都放鬆不得。
由來已久。
……
歐陽天佑一口一口地喝著楓露茶。
在心裏麵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
不能這樣了。
也不需要再這樣了。
要不然,桑兒會瞧不起她這個做母親的。
而桑兒如今就坐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歐陽天佑,拜托你出息點兒。
也灑脫點兒。
……
但是,為什麼當歐陽蒼吉的目光假裝漫不經心地飄過來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朝柳阡陽身邊靠攏過去?
為什麼,她還是努力地希望別人覺得自己和柳阡陽才是一對璧人?
為什麼,她還是會下意識地將自己擺在柳夫人地位置上?
為什麼,她還會用期待的眼神一遍一遍地打量著柳阡陽?
明知道柳阡陽從來都不會在意。
也明知道,柳阡陽也不喜與她這樣近距離地靠著。
但是,歐陽天佑還是巴巴地自己靠過去。
即便十分吃力不討好,她還是十年如一日的心甘情願。
又或者是,十年如一日的自作多情。
……
桑兒說的果然不錯。
她真的不可憐。
一點兒都不可憐卑微。
也真的是她自己把自己變得這樣的可憐卑微。
……
妄自菲薄。
沒有自我。
真是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啊。
隻要是在柳阡陽的麵前,她歐陽天佑又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自我?
……
歐陽天佑想著桑兒的話,越想就越想放聲大笑。
然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她實在沒又想到,原來這世間最懂自己的竟是桑兒。
而身邊的哪一位鶴骨仙風的柳阡陽呢?
她的夫君呢?
他又可有半點懂她的心思?
又可曾試著想去了解她?
……
怎麼會?
……
從來都沒有。
……
歐陽天佑扶著額,淺淺地抿著那楓露茶。
一口一口。
隻是這楓露茶,如何竟比竹葉青還要苦?
罷了。
罷了。
歐陽天佑,從前你怎麼信心滿滿、攻城略地。
如今。你就要怎麼垂頭喪氣、折戟而歸吧。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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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天佑一直覺得桑兒是極其少年老成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對自己說出那樣的一番道理。
而且還是那樣的輕描淡寫。
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沉穩踏實、十一歲的少年,竟然會和隻有四歲的皇太子殿下鬧得不可開交。
……
那是桑兒和歐陽阡陌第一次見麵。
自然這樣的雞犬不寧的場麵實在不在兩對父母的想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