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春江花月夜(2)(3 / 3)

“原來是這樣,有意思!”徐麗婕高興地拍著手,“最後的這個鹽商才是真正的構思精巧,摸透了乾隆爺的心。”

“不錯,這就是所謂的匠心了。這樣的道理其實同樣也可以用在做菜中,比如薑先生剛才的那桌‘春江花月宴’,借景入菜,也稱得上烹飪技藝中的典範了。”

“‘典範’兩個字不敢當。不過這桌‘春江花月宴’確實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薑山與沈飛雖然地位懸殊,相處時間也不長,但幾番交流之後,卻大有知己的感覺。距離拉近了之後,說起話來也就沒有多餘的客套和顧慮:“你們知道嗎,在北京,如果想要吃我做的這桌菜,那可得提前一個月預訂。”

“是嗎?嘿嘿,那我可真有口福啊。”沈飛摸著下巴,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似乎還在回味不久前的那頓大餐,“不過我也不能白吃,得回請你。”

“哦,我猜猜,飛哥要請客,自然是用名滿揚州的炸臭豆腐幹了?”

徐麗婕笑嘻嘻地插話:“沈飛炸的臭豆腐幹我吃過,味道棒極了!”

沈飛衝徐麗婕豎起了大拇指,一本正經地點著頭:“有品位!”

“好!那我明天就去嚐嚐飛哥的炸臭豆腐幹!”

三人相視而笑,小亭內一派其樂融融的祥和氣氛,那個關係到“一笑天”乃至整個揚州廚界命運的賭局在這一刻似乎真的與他們無關了。

此時在另一處的幾個人,滿腦子想的卻是這個賭局。

“一笑天”酒樓的大堂內,“煙花三月”牌匾高高懸掛,如果它有靈性,此刻是否也在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擔心呢?

掌握它命運的,看來便是下麵圓桌前圍坐著的那幾個人。

徐叔、馬雲、陳春生、淩永生、孫友峰、彭輝,這幾個昔日在揚州廚界叱吒風雲的人物,現在卻全都緊鎖著眉頭,臉上寫滿了憂慮。

如果你現在也坐在這個大堂裏,你一定會很想逃出去。因為這裏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要讓人窒息!

廚界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江湖,刀客間互相挑戰,原本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作為淮揚名樓之首的“一笑天”,每年都會接到這樣的挑戰不下十次。每當麵臨這樣的挑戰,徐叔都會帶領所有的後廚刀客認真準備,商量對策,因為他知道,敢來挑戰“一笑天”的,絕不會是泛泛之輩。正因為始終保持著這樣的良好心態,所以“一笑天”的招牌才會曆經風雨,卻始終屹立不倒。

當然,那些從“一笑天”铩羽而歸的刀客,無一不承認:“一笑天”酒樓確實具有強不可撼的後廚實力!

可這一次,形勢卻好像完全倒轉了過來。

作為總領禦廚之後的薑山,不僅在廚藝上令人感到難以逾越,更可怕的是,他顯然為這次比試已作好極為充分的準備。麵對這樣一個對手,你幾乎沒有戰勝他的可能。

好在幾乎沒有,並不代表絕對沒有。

“除非當年的‘一刀鮮’出山,我想不出揚州城內還有誰能有戰勝薑山的把握。”

說這句話的人是馬雲,他是揚州廚界裏人人尊敬的元老名宿。可即使是他,在提到“一刀鮮”這個名字時,臉上也充滿了景仰和尊敬。

可以用山峰作如下的比喻。有些山峰雖然高聳,但你在感慨其雄偉的同時,也會被激發起往上攀登的豪氣,你夢想著有一天站在這座山峰之巔的時候,那會是一種多麼美妙的感覺!

可另有一些山峰,它峭壁巍峨,直插雲霄,甚至你把頭仰到最大的角度,也無法看到其頂端究竟在何處。麵對這樣的山峰,你根本無法也不敢想象那種佇立山巔的感覺,在它的腳下,你能體會到的隻有崇拜!

在廚界中,“一刀鮮”三個字,便是這樣的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是兩百多年來流傳的一個神話。所有的刀客都隻能用尊敬的眼神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敢有任何追趕和超越的野心。

即使在見識了薑山的巔妙廚藝之後,仍然不會有人懷疑:隻要“一刀鮮”能夠出馬,薑山也隻能敗下陣來。

“可是‘一刀鮮’已經銷聲匿跡三十多年了,現在上哪裏去找他?”徐叔歎著氣說道。

一個人如果三十多年都沒有消息,那他是否仍在人世隻怕都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陳春生忽然冒出一句:“不是三十多年,是八年。”

“什麼?”眾人立刻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我最近在北京認識了一些烹飪界的朋友。據他們說,‘一刀鮮’曾在八年前出現在北京,而且他當時在北京所做的事情,比現在薑山在揚州還要風光十倍。”

“那他都做了些什麼?”淩永生久在“一笑天”,以前便經常聽徐叔講述“一刀鮮”當年的種種傳聞軼事,早已把對方當作了自己崇拜的偶像,此時聽說有“一刀鮮”最近的消息,立刻滿臉神往,迫不及待地追問。

“八年前,‘一刀鮮’獨身一人來到京城,渾身上下除了一柄廚刀外,別無他物。他就憑著這柄廚刀,一個月內足跡遍布京城所有知名酒樓的後廚,在與近百名成名刀客的較量中,無一敗績。據說,當時所有的比試都是一邊倒的局勢,偌大的北京城,竟無人可與他真正一戰。最多的時候,他一天就橫掃了十一家酒樓;而最快的一場比試,他隻揮動了一下廚刀,便讓對方主動認輸。”陳春生說這些話的時候,滿臉都發著紅光,似乎這些輝煌的業績都是自己完成的一樣。

在場的眾人想象著“一刀鮮”橫掃京城的那種豪氣,無不如醉如癡。要知道,能在北京的大酒樓裏混飯吃的刀客,無一不是技藝超群的實力派人物,“一刀鮮”能在其中叱吒縱橫,如入無人之境,他在烹飪上的造詣,隻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了。而在這種頂尖的較量之中,隻揮一刀便決出勝負,更是讓人匪夷所思。

馬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不解地問道:“可他做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沒有傳開呢?”

“那是因為他在大獲全勝之後,忽然間音信全無,因此此事也就在北京城裏鬧騰了一陣,後來也就慢慢平息了。”

“出手一擊便勢如破竹,卻又在最高峰時悄然隱退,果然是高人風采啊。”馬雲情不自禁地讚歎著。

“那後來他去了哪裏?”徐叔倒是對現實的問題最為關心。

“據說是回到了揚州,但具體的行蹤沒有人知道。”

“隻要他還在揚州,那事情就好辦了。”馬雲一邊思索,一邊說道,“隻要多派人手,把今天打賭的事情在市井閑人中廣為傳播,如果他聽說了,應該自己就會出來。”

“不錯,這倒是個方法。”有了尋找“一刀鮮”的希望,徐叔臉上的愁雲立刻掃卻了很多,心裏似乎也有了底。他想了一會兒,又說:“賭局的時間是一個星期,我們也不能把希望都押在一個地方,自己也得有所準備。薑山雖然厲害,但也不至於就到了無法戰勝的地步。他畢竟是一個人,不可能麵麵俱到,如果能找到他的弱點,就不怕沒有對付他的方法。”

馬雲聽了徐叔的這番話,捋著胡須,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徐老板這麼一說,我倒忽然想起三個人來,也許這次能夠派上用場。”

“哦?哪三個人?”徐叔往前探了探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馬雲。

“城南‘妙味居’的朱曉華,城北‘福壽樓’的李冬,城西‘水華軒’的金宜英。”

聽馬雲說出這三個人的名字,徐叔和陳春生對看了一眼,忽然間目光都是為之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