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馬押人!”恒衍帝沉著略白的俊臉,黝黑透亮的墨眸掃過混亂的馬場,薄唇微動嘴裏蹦出幾個字,片刻冷聲道:“護送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分別回長信宮、頤華宮、昭陽宮!”
孟湛見此情此景,額頭上不禁沁出了層細汗,暗自慶幸今天恒衍帝的興致還沒高到親自上場,否則後果就不是清洗馬場而是清洗天源城了,到時他性命無憂卻定然難逃罪罰,至少會挨頓板子,聞言微弓著背低著頭,細聲道:“是,皇上。”說完指揮著周圍六百多禁衛以及三位皇子身邊的宮人迅速動作起來。
千馬落頭血染草場,近百名馬場太監嬤嬤按照品階高低分十列九排伏地跪在高座玉台前,大半忍不下恐懼瑟瑟發抖,恒衍帝不是濫殺之人,卻也不是手軟之輩,今日二皇子被驚險些受傷,他們被遷怒杖殺也屬正常。
不過恒衍帝卻沒精力審問這些人,氣怒湧上頭,腦子漸漸昏疼起來,看了眼宮人把事情交給隨他身側的密衛首領周觀就回了宣明宮,歇息了會精神有所恢複便又開始處理起朝政事務,拿到周觀從韶杻房裏搜到的信封以及這次馬場事件前後因果證據時外天已黑透,殿裏燭燈大明,他從信封裏抽出信紙打開,上麵僅有一句話‘以兒誘,太子墜馬’。
熟悉的字跡和其中浮露出的陰|謀讓他的心沉冷下去,怔怔出神,初見田貴妃時,她的笑容甜美明媚,神情氣質如水溫柔,偏站坐行走又有種從骨子透出來的從容大氣,他被這種熔煉進雍容氣度的純美吸引,短短兩年借各種由頭把她從五品才人提到一品貴妃,給她尊貴敬重護她安全生下二皇子,因她這幾年性情始終未變,他覺得身子越來越不好時,不忍她日後被清算到冷宮孤淒,便想著壓一壓皇後太子,為她謀條富貴到老的出路,盡一盡心。
可現在邢昭儀剛剛事敗,她就如此迫不及待地籌劃毀掉太子,其心可誅啊,這封信簡直是在赤果果地嘲笑他的心意,能拿自己兒子去陷害太子的女人,心機何等深沉,何需他為其謀劃?!“毒婦……毒婦!”
恒衍帝陰白的俊臉上怒容漸濃,過了會豁然站起身雙手抓起案桌上的種種明示田貴妃與韶杻以及太醫院太醫勾結暗害太子的證物,狠狠地扔到地上,眼眶發紅。
推摔倒桌子,任公文資料灑落一地,恒衍帝後仰坐回金椅,垂下頭,左手抬起捂住眼睛,許久啞聲道:“周觀,繼續給朕查。”他要知道她到底收攏了多少勢力對太子做了多少事,又或者她是被陷害的呢?
他此生唯二心動,一是王皇後,當年為了娶王皇後他費盡心思,甚至不惜自傷來讓他父皇鬆口,可隨著年月增加,王皇後的城府越來越深手段越來越狠辣,最初的純善天真活潑逐漸消磨至完全殆盡,期間他明白原因也不斷出手想要阻止這種人心變化,可他到底沒有出神入化的能力阻擋王皇後的改變,一日日愈加沉重的失望和傷心且累且難受,在王家徹底凋零後,王皇後的脫變那麼明顯,他累極,不想放手卻沒力氣繼續熬心。
二是田貴妃,他原以為能守護到死的美麗。
為皇者,果然隻能做個孤家寡人嗎?喜誰誰變,護誰誰叛,當真可笑。
莫雲穆到走都沒去看他父皇的臉色,回到長信宮大殿,也沒避諱殿內宮人,把當時表麵的具體情況地給他母後說了一遍,然後就去了書房,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椅上翻開書籍,把要暴露出的田貴妃勢力的節點推算了幾遍,確定無誤後叫來跟在他身邊有兩個月對他的態度已有些變化的貼身太監伊珩去辦。
幾日後田貴妃領著頤華宮的宮人接到她被貶二品修儀的聖旨,笑顏依舊甜柔真誠,彷佛她不是落敗而是飛高,從容不迫地安規依據令貼身嬤嬤賞了傳旨太監銀兩荷包,待人走後捧回聖旨放到書房供上,出了門到大殿裏波瀾不驚地安排搬出這主殿到側殿以及裁減身邊用人規模等種種事情,便是對著二皇子她也沒絲毫失態,隻柔和寬慰道:“汀兒,變遷乃世間常態,我們隻是換個房子,莫要驚慌。”修儀和貴妃的奉例不同,她的用度會大幅度變糟,可莫雲汀是皇子,吃穿用人不會有變,讓莫雲汀慢慢接受宮中殘酷比一下重擊他,對他要好些。
莫雲汀被田貴妃平靜的態度弄得有些迷茫,因母妃被貶斥而難受的心情好了些,點了下小腦袋,歪了歪頭道:“我們還會住回來嗎?”他出生成長在這個宮殿,猛然離開心裏總有些不舒服。
“母妃也不知道呢,不過汀兒你不論在哪裏都不可荒廢學業哦。”田貴妃柔笑著摸了摸莫雲汀的小腦袋。“等會搬好了,母妃就先給你收拾書房。”
“不要嘛母妃,兒臣也幫你收拾新地方,今天可不可以不念書嘛?”莫雲汀抓住田貴妃的軟綢廣袖扯了扯,撒起嬌。
“乖啦,你先去書房整理你習的字,母妃跟餘嬤嬤去庫房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