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雙臂被綁,兩腿卻是靈活自如,她運起腿功,將圍匕來的兵丁踢得東倒西歪。楊樸沒想到雁翎這樣好武藝,看得性起,也飛起雙腳參戰,霎時間,十多個兵丁便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趴在地上喘氣,有的靠在在牆上哼喲。
門吏一見手下大敗虧輸,怎能甘心,忙掉頭跑進大門,再去搬取救兵。楊樸料到一場惡戰還在後頭,他毫不怠慢,用腳尖一挑,將地上的一把腰刀踢起,張開嘴,恰用牙關咬住刀背。轉到雁翎身後,口銜鋼刀削斷了綁繩。雁翎當即接過刀,為楊樸等人逐一割斷綁繩。
楊樸忙說:“快,趁官軍未至,火速離開此地。”
李敢已拾起一把刀:“不,今天我要出出悶氣,殺個痛快!”
“二位不可魯莽,一切有我應付。”雁翎明白,逃走難免被追趕,這樣不妥,而廝殺必然寡不敢眾,難免死傷,後果亦難預料,她感到自己非出頭不可了。
這時,門吏已領來數十名兵丁,還有幾名校尉,呼呼拉拉湧出大門,又將他們團團圍住。
楊樸不由得跺腳:“糟了!不快走,如今隻怕難以活命。”
李敢並不驚慌:“怕什麼?有刀在手,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門吏恨不能立刻將雁翎等人砍為肉醬。顧不上喘息就說:“殺呀!除那兩個女人,全都叫他們身首異處!”
校尉們擺刀舞劍,指揮兵丁呐喊一聲撲上來。雁翎唯恐雙方以血相濺,忙從胸前取出一物,高聲斷喝:“給我住手!我看哪個再敢亂動。”
這一聲使眾人猛然一驚,門吏和校尉們愣怔一下,又要持兵刃向前,發現雁翎手中光芒閃閃,一麵銀牌高舉過頭,不禁真魂出竅一般,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如被孫悟空施了定身法,登時間全都呆住了。
這麵銀牌可不一般,它如巴掌大小,四邊刻以雲龍盤旋,兩麵各有四個契丹陽文。正麵為“代天巡狩”,背後為“禦朕親臨”。它是大遼天子派往各地執行特別任務的禦使所持的信物,當時通稱為“銀牌禦史”,掌有生殺大權,可以先斬後奏。因而地方官無不對其敬若±靈,畏之如虎。這些走卒們張皇失措,也就不足為怪了。
且說那門吏害怕比他人更多幾分,目睹那麵銀牌,他漸漸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欽差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萬望饒奴才一條狗命啊!”
雁翎麵情嚴峻:“超過一旁,叫觀察使火速來見。”
門吏得了性命,趕忙磕了一個響頭,象長了兔子腿一樣,飛也似奔進大門。少時,那寧江州觀察使一邊整係著衣帽,一邊匆匆走出。他瞥見雁翎手中銀牌,未及步下台階,就已一躬到地:“不知欽差駕到,迎候來遲,死罪死罪。”
“你就是寧江州觀察使?”
“F官就是。”
雁翎止不住動氣:“前不久,你派人進京上報邊情,以為你憂國憂民是個清官,誰知你竟借萬歲北巡之機,橫征暴斂,縱容部下拉夫抓丁,強搶民女,弄得民怨沸騰。你可知罪?”
“有這等事?”觀察使一愣,但他立刻明白了,“大人,這定是副使所為,他接到北院樞密使信劄,要他為萬歲準備好一切,想必擾民也是有的,此乃下官失職,情願受罰。”
雁翎心想,上邊哼一聲,下邊敲天鍾;上邊放個屁,下邊唱台戲。這樣下去,百姓怎有寧日!不由正色吩咐道:“既然是副使所為,對你暫不追究。萬歲有旨,不許借他=l匕巡生事擾民。從即刻起,立時停止征捐拉夫,不許再搜刮民財。已抓來的夫役,全都放歸家園,不得有誤。”
“下官遵命。”觀察使又一揖,“請大人到衙中歇息,容卑職置酒款待。”
“不必了,”雁翎將銀牌揣回胸前,“本禦史還有緊急公務,回頭來察看細情,倘若推脫不辦繼續擾民,那時休怪我無情!”
“下官不敢。”觀察使趕緊答應。
雁翎轉向楊樸:“楊兄,你們一家受驚了,可以平安回去了。”
當楊樸明白雁翎是銀牌禦使時,一顆心立刻懸起來,暗說壞了,隻恐自己和李敢甚至兩家四口都難保性命。李敢水溺禦使,而又被對方知道了楊李二家身世,這還有好嗎?他沒想到雁翎是這樣和氣地放他們回家。他遲疑地問:“此話當真?”“豈有戲言!”“以往之事,你不追究?”“過去之事一筆勾銷吧。願李兄此後莫再劫江害命。若溺死我輩,尚可算是報仇,傷及平民,豈非殘殺無辜,予理有虧!”
“你得吧了!”李敢在一旁已咆哮起來,“我要知道你是禦使欽差,定叫你做叉下之鬼!”說著,舉刀就要奔過來。
楊樸死死攔住李敢:“兄長不能無理,禦使乃我等愚人。”
“屁!”李敢仍怒氣不息,“契丹人沒一個好東西,今天我和他們拚了,便死也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親人。”
雁翎微微搖頭:“楊兄,你們快些離去吧。”
楊樸好說歹說,這才算和李雅嫻一起,把李敢硬是推走了。雁翎領著紫鳳,隨即也出了寧江州。走不多遠,忽見楊樸又氣喘籲籲追上來。
雁翎止步問:“楊兄,莫非又出了什麼事?”
“非也,”楊樸說,“禦使恩深似海,寬洪大度,令我萬分感激,無以為報。想你二人終歸是女子,不知要辦何等大事?楊某願代勞,或容我助一臂之力。’
“多謝了,盛情領下,但此事不宜楊兄插手,你我後會有期。”雁翎見天色不早,扭身便走。
楊樸見她二人越走越遠,站在路邊暗自打著主意。
夏季天色黑得晚,在太陽落山之後,夜幕尚未降臨之前,雁翎與紫風來到了距寧江州四十裏路的石頭城。這是修築在深山中的一座城堡,要接近它必須沿盤旋山路先繞過兩座山峰,然後才可見到山坳裏這座堅固的城池。石頭城確實名不虛傳,它四周兩丈高的圍牆,全是用麻石砌成。城內的住房,也大都用石頭修建。完顏阿骨打,作為女真一個部落的渠帥,把這裏作為他的大本營,格外精心地加以經營。因為他早就懷有不甘臣服契丹的雄心,對遼國的一舉一動都刻意戒備。這次婁室化裝出使上京歸來,他獲悉曾有軍馬追至混同江邊,立刻意識到對方是否看破了自己的意圖,也就更加強了石頭城的防衛,以免大遼奸細混入。雁翎和紫鳳在這種形勢下來到石頭城,不能說不麵臨著巨大的風險。
深山中的石頭城,突然來了兩個陌生人,馬上就引起了阿骨打禁衛隊的注意。雁翎與紫鳳進得城來,見天色向晚,便邁步走進了北門裏的安家老店。住進客房沒多久,店家進來送茶,似乎漫不經心地盤問上了。
“二位客官,來到這石頭城,想必是公幹?”店家斟上兩杯茶。
雁翎端起來呷了一口,才慢慢答道:“我們是生意人。”
“二位是空身呀,未見販來貨物?”
“初次到此,蹬蹬路子,”雁翎不慌不忙,“聽說這裏人參、貂皮、北珠、生金都很便宜,打算收一些回去賣。”
“二位這樣年輕,聽口氣做的大買賣,令小人羨慕。”店家話中,顯然露出懷疑之意。
雁翎微微一笑:”常言道,有誌不在年高,家父是上京.巨商,要我出來見見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