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莫離緩緩的放下左手,許久,說道:“冬至,你排斥這一場婚事,無非是因為不了解太子。等你回京,哥哥自會安排你於婚事前先認識太子,待你了解太子的為人後,相信哥哥,你會喜歡上太子的。”
“是嗎?”上官冬至笑,“哥哥就這麼肯定太子會是冬至喜歡的類型?即便是冬至喜歡太子,那又能怎麼樣?那個女子早已在太子心底紮地生根,冬至無非是個長輩硬塞給太子的第三者,一個無關緊要,隻會讓太子看著生厭的第三者。”
她不是妄自菲薄之輩,而她所言,亦非危言聳聽。他能夠在暗潮洶湧的權勢爭鬥中處變不驚,亦能麵對千軍萬馬淡然處之,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亦能在不動聲色中掌控一切。
對於她,一直以來,他如同所有的人,以為,嫁入皇室,成為太子、未來的皇後……便是她的路,她沒有選擇,也不應該有所選擇。他從未曾考慮過,關於她的幸福。這一瞬間,他的心是猶疑的,他竟然想不起來,是從何時起,開始點滴在意起她的人生是否會幸福。
“當然了,冬至無須與哥哥探討所謂的幸福。因為,哥哥想要的,隻是冬至乖乖的嫁給太子,在嫁入皇室前,不會出什麼亂子,哥哥對於皇上與相府,也算是有個交待了。”上官冬至倔強的仰起瓊顱,“既然如此,哥哥與冬至就各憑本事吧。”
他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方式,問她:“什麼?”
“哥哥奉旨帶冬至回京、成婚,這是哥哥的義務;而冬至,既然知道太子心有所屬,也不願意成為讓人生厭的第三者……”
上官莫離拽緊上官冬至的左手腕,望向渾身是刺的上官冬至:“你還是要逃婚?”
上官冬至搖頭,輕笑:“哥哥所言差矣,冬至不是逃婚,是退出,是成人之美。從此,與十位師兄為伍,日落長河、打馬縱歌、遊俠江湖,我是他們最為疼愛的師妹,他們是我足以依賴的屏障。也許,冬至會嫁於他們中的一位,從此隻羨鴛鴦不羨仙。那該是多麼愜意的生活……”
日落長河、打馬縱歌、遊俠江湖……
與她的十位師兄為伍,做他們手心裏的寶貝,自由自在,笑傲江湖……
這便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嗎?
她最想要的生活裏,沒有繁華的京城,沒有顯赫的相府,沒有太子,沒有丞相,也……沒有他。
她要嫁給十位師兄中的一位……
她的人生想望中,竟是沒有……沒有他,哪怕是那麼一丁點的罅隙,給不屬於他。
沒有他!
她的心裏,眼裏,沒有他!
他是誰,他在她心底,是誰?
壓下心頭莫名翻湧的酸澀與沉悶,他將她攔腰抱起,縱身向古木參天的雙木林方向而去。
上官冬至以為上官莫離要將她囚禁,身子不能動彈,隻能嘴上叫囂:“喂,你放開我,放開我……”
上官莫離並不理會上官冬至,沿途的丫鬟仆人、孩童護院……所有的人都笑嘻嘻的避開,遠遠的,還能聽見他們的竊笑聲:
“爺抱著小姐,就像是抱著玩具娃娃,小姐真是可愛……”
“爺與小姐的感情肯定很好……從不曾見過爺對誰在意過,唯獨對於小姐,因為太在乎了,有時都拿小姐沒辦法……”
“是啊。我從不曾見過爺笑過……但是,爺看著小姐,就會慢慢的露出笑來……”
“小姐有爺這樣的兄長,真是幸福……”
“……”
所有的人,都當他們是在兄妹嬉戲;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們的爺對她是真心的疼惜;所有的人,都篤信他們兄妹情深……她很想對他們大喊:“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寒風撲麵而過,是刀割般的疼痛,她隻能將臉頰埋在他溫熱的胸膛處,依舊蠻橫的對他吼道:“你這個冷血鬼,權勢鬼,大混蛋……你放我下來……”
他任由她的叫囂,雙手緊緊的摟住她,將她的頭顱更緊的按在懷裏,為她受傷初愈的身子擋住寒風的侵襲。從他懷裏傳來的聲音,雖然不減嬌蠻,卻是悶悶的,聽在耳邊,多了嬌憨之態。
“冷血鬼……大混蛋……我沒有你這個哥哥,你放我下來……我是忘憂穀白眉老人最喜歡的徒弟,我不希罕做什麼相府千金……你快放我下來……我不希罕做你的妹妹……我是齊冬至,我不是上官冬至……你這個冷血無情貪戀權欲的大混蛋……”
他忽然發現,他是那麼不願意對她放手。隻要她在他的世界裏,即使是橫眉怒罵,即使是常常惹得他滿腹的怒氣……他也不會厭煩……如若,放手,那自由逍遙的江湖生活將在他的世界之外,他觸摸不到,往後的歲月,他該如何自處?
“冬至,你吼了這麼久,不覺得累嗎?”說著,上官莫離將上官冬至放下,上官冬至四處看去,樹立的石碑鐫刻“雙木林”三字,眼眸朝林內看去,隻見古樹陰鬱,霧靄沉沉……
“冬至,出了雙木林,前行半日,便是通往德智學堂的官道。”
上官冬至撇唇,腳步向前半步:“冬至可以理解為,莫離哥哥願意放任冬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冬至,沒有我的準許,你無法走出雙木林半步。”
上官冬至蹲下身子,捏出一個雪球,朝林內扔去,旋即,林內狂風卷起砂礫形成漩渦,朝上官冬至的方向卷來。上官冬至並不躲避,上官莫離在閃身帶走上官冬至的同時,袖袍微揮,漩渦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