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塞鮮少有晴朗的天,偶有晴朗也總是彌漫著沙塵,被火熱炙烤。多數的天氣都是陰冷冷的,沒有風或狂吹著風兒不止。風就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淒長無度的號哭著,一直在耳畔徘徊,不肯離去。每每起風了,兵營就要把門窗全部堵牢,即使是這樣,往往風過了器物上也會蒙著一層細塵。邊塞的風很有力氣,它把沙丘推動著翻滾著,將生物活動的痕跡完美的掩蓋,甚至能夠將營帳也埋起來。

一如往日,陰風卷著沙在帳外綿長的號叫著,但聽在帳內的人心裏卻顫顫的。

分明的,在這風的號叫中,還夾著冷兵器相撞的鏗鏘聲、此起彼伏的喊殺聲、淒慘的嘶叫呼喊聲……心隨著隱約的聲音七上八下的跳躍著,一聲聲撞擊著胸腔。

一碗散發著清香的奶遞到了麵前,喚回了她的失神。

“害怕了吧!喝點暖暖身子。”浮現著慈愛的微笑的臉出現在她麵前,略微飄銀的須發顯得出主人的鎮定從容:“相信將軍一定能將傷亡減到最低的。”

“不……”接過碗,原本平滑的水麵立即漾起不規則的漣漪,是害怕亦是憤怒:“沒有征戰的話怎麼會有傷亡呢?減到最低還是會有傷亡的!為什麼不能沒有戰爭……”

聲音由高到低而至消失在耳朵能捕捉到的範圍內。

“外邦蠻夷犯我邊境,不是戰爭是捍衛。不是入侵他人領地,而是保護子民的安居樂業。將軍雖自戰地揚名,即使能令敵人聞風喪膽,也不曾希望戰爭多持續一天。將軍所做的是能盡快把敵人趕走,還國家、人民安定祥和的生活。這裏的每一名官兵也都是抱著如此的希望集結的。”

“我知道。”低垂下頭,肩膀上被溫柔的披上男人的袍衣:“封先生,謝謝……”

抬起頭,原本要向為她披衣的人表示謝意的目光半路被另一個人生生的奪去了。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那個人懶懶的倚在帳角的床鋪上,戰靴踩著床柱,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左邊的手肘,右手掂著一根不知名的草藥含在嘴裏。就如他挽發的草藥枝,整個人都像樹木般,沒有明顯的存在感,與床鋪幾乎就成為協調的一體。

甚至是他一直擱在她身上的目光,若不是她抬頭時正好與之相撞是不會發覺他在看著她的。

“哦,那是小徒!”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懶在床鋪上一動不動的人,被喚為封先生的男人微笑著。

“醫倌兒?”

“不,還不在醫官的名列之下,‘醫倌兒’的話就有點……”

“他叫什麼呀?”將香濃的奶湊在唇間,啜吸著,被打量著的同時她也好奇的打量著對方。

“我們一般稱呼‘寶爺’!”

“寶爺!”聞聽此稱呼,她不禁樂開了懷:“稱呼自己的徒弟為爺!封先生,這是真的麼?好有趣啊!”

“姑娘可以不信,不過事實如此。”

“別激動,別激動,我隻是隨口說說感想罷了。的確,我是頭一次聽說有師父稱徒弟為‘爺’的。對了,他很喜歡那樣靜靜的看著別人麼?”

“我個人認為,這是非常好的習慣。在數年如一日的征戰中,不妨礙別人而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做,是很幸運的。”

“數年!是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