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隸兒?”
老頭應聲微微抬頭、沙啞的聲音答著,枯瘦如柴的手伸上、將擋臉處髒兮的白發輕掃撩開。睫下兩枚血紅的蛇瞳,早已失了往日的銳利與殺意。如今疲乏至極、仿佛隻餘一口氣,臨終之前的苟延殘喘等等。
再瞧見那道蛇紋疤,王隸心想這不會再認錯了:這正是二十日前曾以一敵九、大開殺戒的‘絕頂高手’爺爺——王伊寧!
旁邊則是白杆龍鱗,不過似也隨著爺爺的虛弱、而氣息已減弱了許多。
“呼……”
王伊寧長歎了聲道,“你…怎會來此?”
隨後瞧見了王隸手上麻繩、拉著的後邊一樽巨大水晶棺,眼光輕鬆洞穿棺體、再認出了裏頭的禹兒,便“哦…明白了…”了句後即不再追問。而王隸看著眼前的爺爺,倒不知該說些什麼為好。
如今的他氣息中可輕鬆看出,體內仍遊轉著當日的‘四子血毒’,不僅稍許一絲也未曾煉化、反而更趨嚴重了;
以致今日模樣…更生老態、全身頓添更多皺紋,一頭茂密黑發轉瞬全白、垂落至地。所有的體征,仿佛都在‘催’著他往生命的終途赴去。而已八十歲的他,正依著自身多年所修、盡可能的維持著氣血,減緩著那一刻的到來。
作為曾經幾十年毫無疑問的天下最強,如今他的實力盡失…以他如今狀態,別說王隸一人,更別說四兒孫齊上…
就是來個沒練過武、隻懂踢皮球的小娃兒,也能將他輕鬆殺死了!
看著爺爺當今模樣,想起自己當日所為…王隸不禁心底一涼,甚至感到了絲縷的揪痛。
“就放這兒吧…我待會兒…有空了…替你在王陵裏找位置放好。”王伊寧道,“回去吧,莫再打擾我休息…”
“爺爺…”
王隸手中麻繩輕放下,心上牽掛卻難舍。
然見孫兒並未肯走,王伊寧不由輕輕開口問道:“怎麼不走…是…還有事麼?”隨即輕嗤了聲說,“不必怪異於我…現今如此…若要趁我這般狀態,及時斷絕後患…便直接來吧。我…早已…”
“別這麼說,爺爺。”
王隸登時嚴肅道,“你…你是我親生爺爺,我從未想過…我怎、怎會取您的性命?若是…若是您能及時收手,不再喪心狂亂,做這一切來…作為兒孫的我們,又怎可能…怎可能對您刀兵相向呢?!——”
“嘁。”
王伊寧卻是冷嗤了聲,並未再意這句話。“你這小娃兒不懂!無論我做了什麼…這幾十年,我做這一切,都是為…咳!…為了…王家…”
然王隸正眼睜睜的瞧見,爺爺這輕咳一道、便是沾了滿手的血了。
“子龍…並非我與秦蕙生,他怎樣逆我,我可以忍住…我不殺他。但是你們…你爹,你二叔,還有你!我一定得殺…殺去…你們體內是有秦、秦氏的血脈的!”王伊寧仍怒不可遏,“還有…殺完了你們仨,我還得再到金佛國一趟,把那秦瑝的孽種小律…也給斬草除根!絕不犯…不犯以前他們,滅我王家時所犯之錯誤!”
見到爺爺狀態,即便是王隸…也不忍心再與他爭執了。
‘老倔驢’都已如此了、仍是冥頑不化,怎的講也都是講不通,連已打敗過兩次了、都未能讓他放棄…
“爺爺,我不會與您爭吵。”
王隸輕輕搖頭道,“如今…二叔喪子,早已被您傷透了心。三叔女兒已經外嫁鴻大哥,自己也攜唐堂主手、早已可共享餘生幸福。小律也當上了國君,繼承了他‘爹’所留給他的責任和義務,而我爹娘則更不必說…”
“如今您想殺的人裏,唯有我王隸一人,尚無牽無掛。”
“隸兒深知無法說動您…但此刻,倘若武力手段能使您放棄、不再來幹擾他們…隸兒願以一人之力,擔下您之所有餘怨!”
王隸雙拳攥緊、神情堅毅,“我也絕不會趁您之危…隻要您答應,隸兒可以等您狀態恢複完畢…可以一戰後,再來!”
“爺爺覺著…如何?”
王伊寧聽罷此話,不由眉頭一皺。
他的蛇眼在孫兒身上流轉著,當洞悉見了天蛟還心、六祖神通、五靈心訣、夜霄功、蛇功、金剛經等等後…不免心神間的訝異、遲疑,皆也緩緩轉作了‘願與強者一戰’的絲許興奮。
畢竟當今…坤兒早逝,昭兒、炎兒、淵兒三人都各自娶妻生子,不止一次曾生棄劍封刀、隱退江湖之念。禹兒更是本意無心練武、也資質平平,在水龍宮中地位更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