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後不久,夏青還經曆了一次搗“籠子”的事。
那天在新華下路的五星城,夏青被媽眯領進去的時候包房裏麵已經有很多人,亂哄哄的。夏青事先已經對媽眯說好:今天不方便,隻坐台,不出鍾。
由於不能出鍾,夏青犯不著與其它小姐爭風吃醋,隻是默默地坐在一邊,一副冷眼看世界的架勢。看著看著就看出了貓膩:這是一夥人在做籠子。
“籠主”是一個大胖子,天生一副老板相,但仔細一聽說的是鄉下話,不是地道的武漢人。“籠主”這時候正摟著一個小姐,高聲吟唱《敢問路在何方》。“籠主”手下的幾個人正拿著圖紙對一個看上去像是香港人的先生比比劃劃,好象他們是“武漢麒麟大酒店籌備處”的,其中一個人充當“中間人”,介紹這個香港人來承接這單工程。選擇娛樂城包房談生意看似正常,其實這裏麵大有貓膩。生意到底能不能談成,或者說壓根到底有沒有這單生意暫且不說,今晚的消費肯定是這個香港人買單了。“籠主”們不但白吃白喝白玩小姐,第二天還可以派人來娛樂城領取一筆不菲的“業務費”。
這香港人夏青其實也認識,也是阿紅介紹她認識的。香港人姓麥,人稱“麥老板”,與賣淫的“賣”同音,於是夏青就記住了。但這個麥老板好象很高傲,與夏青有過一次交往之後就再也沒有找過夏青。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那天麥老板裝著不認識夏青,或許他真的就不認識,夏青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見一麵就會給男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
麥老板那天很開心,幾乎沒費多大氣力就接到一筆大業務。按照“籠主”的介紹,“麒麟大酒店”是五星級的,總投資以億元計算,如果雙方合作的好,不僅土建工程給他做,將來的電梯工程和內外裝修甚至酒店用品都可以給他做,仿佛偌大的武漢找不到一家施工單位和裝修單位,此項工程非請他麥老板不可。
這件事本來與夏青無關,這種事在娛樂場所也屢見不鮮,就是這個“籠主”,夏青也不隻一次地見過他的出色表演,可謂是見怪不怪了。
剛開始夏青見他們做籠子裝麥老板心裏還挺高興,但突然不知是哪根神經出了毛病,她有一種要戳穿這夥人把戲的強烈願望。但願望僅僅是願望,夏青不會冒著很大風險去專門做這件事,犯不著。但事情往往就那麼巧,吃喝玩樂之後,麥老板誰都沒點,偏偏點了夏青出鍾。夏青想:或許麥老板想以此來表示他真的忘記我是誰了?媽眯知道夏青的難處,同時又不願得罪香港大老板,於是就將夏青拉倒一邊與她商量,夏青想了想,突然有了一個不用獻身就能拿到豐厚回報的主意,於是說:“既然你為難,那我就隻好豁出去了。”媽眯樓住夏青的肩膀,貼在她耳邊說:“這次全歸你自己,下次有機會我還照顧你。”
麥老板花了五十四塊的士費將夏青從江口帶到了他在武昌的住處。夏青說:“你上當了。”
“上什麼當?”麥老板問。
“武漢哪裏要建什麼五星級的‘麒麟大酒店’呀。再說如果真有,這麼大的工程,也一定要實行工程招標,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讓你拿到?”
“你怎麼知道?”麥老板問,“你是他們一夥的嗎?”
“信不信你明天到規劃局一問不就知道?”夏青有點不高興。凡是善意被人誤解都會令人不高興。
麥老板覺得夏青說的有道理,但還是將信將疑。
麥老板問:“你為什麼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覺得他們這樣太沒出息,再說,”夏青說,“我今天不方便,不能陪你做什麼,但又想要錢。如果我幫你避免了損失,你是不是應該給點小費?”
第二天,麥老板在夏青的指點下,走進武漢市國土規劃局。規劃局的人對土老板傲慢,但是對港商還是很熱情的,基本符合武漢人排窮不排外的德行。他們幫著麥老板認認真真地查了一下,不僅十分肯定地告訴他根本沒有什麼已建、再建甚至是報建的“麒麟大酒店”,就是規劃中的五星級大酒店三年內開工的都沒有。
麥老板十分生氣,這不是錢的問題,關鍵是他覺得受到了侮辱,任何被人戲弄的人都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於是,麥老板執意要報警。夏青勸他不要這樣。
“放心,”麥老板說,“我絕不會出賣你,你的小費照給。”
“這我相信,”夏青說,“問題是你報警沒用。第一你沒有證據,第二騙吃騙喝算不上什麼大罪,警察不能對那夥人怎麼樣,說不定心裏反而譏笑你;第三,要是警察真對那夥人怎麼樣了,你在武漢還能做生意嗎?”
“那我就這麼算了?”麥老板氣憤難消。
“不這麼算了還能怎麼樣?”夏青說,“說到底,這件事你自己也有責任。以後接受教訓比什麼都重要。”
“那也不行,”麥老板說,“我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你實在要出這口氣,也用不著報警。”夏青說。
“那怎麼辦?”麥老板問。
“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