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箏 第十二章 恩山怨海
繞指柔就是一隻手鐲。
而且是一隻非常精致的手鐲。
一隻精致得能夠奪人性命的手鐲。
災星在喝完最後一口酒的時候起身。
然後離開。
青子沒有攔他,當然也沒有問他。
他知道這個名字叫做的“災星“的男人是會回來找他的。
也許不再是為了“天誅“,而是為了其它的什麼事。
他的名字叫做災星,卻不知道他究竟是他自己的災星還是別人的災星。
想著,他淺淺地一笑。
仿佛他不在江湖,仿佛他隻是一個紮風箏的窮小子。
事實上,他也確是一個紮風箏的窮小子。
“他去哪兒了?”葉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的身後。
青子:“去做一件他必須去做的事吧!”
葉子:“這世上有什麼是必須去做的事?”
青子:“你在江湖,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葉子:“你不在江湖,我也不在。”
青子看了她一眼:“你放得下?”
葉子搖頭:“放不下。”
青子:“那麼你又何來不在?”
葉子:“此時不在,他時在。”
青子:“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葉子:“這不是我關心的。”
青子:“如果他是去找主人呢?”
葉子淺笑:“他是找不到主人的……除非主人自己來找他。”
青子挑眉:“你確定?”
葉子點頭:“我確定。”
青子:“這次的天誅不是你們策劃的?”
葉子:“十字星從不偷偷摸摸地殺人,也從不白白的奪人性命……你應該知道的。”
青子淡淡地無聲微笑:“那你知不知道關於這次天誅的事?”
葉子搖頭:“義父沒有提起過。”
青子用鼻子哼了一聲:“你義父……他的腿有沒有好些?”
葉子:“天下雖大,卻隻有主人和越大小姐能取出他膝眼穴上的銀針。”
青子:“主人卻是不會輕易地為他取針的。”
葉子:“你怎麼忽然想起這個話題?”
青子:“我隻是想說所有人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就像當年主人在你義父腿上刺針一樣,這次的天誅背後,也一定有個原因。”
葉子笑:“願聞其詳。”
青子:“我見過喬三的屍體。”他慢慢地舒展開身體,“他的頸間有一道細若發絲的紅線,這傷痕來自一種奇門兵器。”
葉子:“莫非是繞指柔?”
青子眼神溫柔,仿佛水般注視著葉子:“不錯,當年雁昔洞主在滇邊一戰後失去了蹤跡,這繞指柔也一同消失。”
葉子:“但是在今天卻又重新出現?”
青子啜了口茶:“或許一直都在的反而更容易被人忽略吧!”
葉子不再說話。
沉默。
許久。
青子放下茶杯:“災星是來追查十字星的,天誅要是和十字星沒有關係,你就告訴主人,這個人是個紮手的角色……要是有關係,最好就按主人自己的意思去做。”
葉子瞟著他:“你這麼擔心主人,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和他說?”
青子苦笑:“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一生絕少服人,卻著實地服了他……就算他要我這條命,我也不會吐半個不字……但是這一次,我卻一定要幫小災的。”
葉子:“因為他在替你洗刷惡名?”
青子:“我已足夠惡,又何懼惡名?”
葉子:“那是為什麼?”
青子:“因為我實在是想知道,這個年輕人和主人相比,到底誰會贏。”
葉子:“你在質疑主人?”
青子:“你還沒有真正地見過主人,所以你沒有這種想法。”
葉子:“你見過?”
青子:“見過,而且,印象相當深刻。”
葉子冷笑:“那也該是八年前的事了。”
青子不語,隻是遙遙望著天際,仿佛那裏有的不是空曠而是他的曆史。
……一樣的清風似水,一樣的月色如煙。
隻不過那時的人卻是那麼地年輕……
十年,長長短短,究竟是長還是短?
青子忽地歎了口氣:“你知道蕭放嗎?”
葉子點頭。
她不可能忘了蕭放,他曾殺了她九個弟兄,他曾在她麵前施展那天上地下唯一的至殺!
她怎麼能忘記他?
青子:“他的武功你也該見識過的……想他這樣的人究竟為什麼要留在主人身邊,你知不知道?”
葉子:“主人也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青子搖頭:“主人要是在每個人身上都做手腳,那麼誰還肯為他做事?”
葉子:“難不成蕭放是心甘情願的?”
青子:“他是……而且多年來一直在主人身旁。”
葉子奇道:“為什麼?”
青子:“因為主人當年隻用了一句話就打敗了春風得意的蕭放,從沒有人能那麼容易地使人屈服,而主人卻好像有這樣的魔力,讓最驕傲的人放下他的驕傲。”
葉子:“這和災星有什麼關係?”
青子:“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我就發現他和主人一樣有著一種獨特的氣質。”
葉子:“屈服力?”
青子搖頭:“不知道,他的武功或許並不是最厲害最高強的,可是他卻總是讓我想起一個故人……尤其是他一伸手就抓住了白斬手腕的那一招……實在是熟悉得不得了。”
葉子:“你的故人是不是十字星的故人?”
青子:“他是我的前輩……如果沒有你的義父,他很可能就是十字星的主人。”
葉子:“你是說,因為我義父,所以主人才成為主人?”
青子:“應該是說,因為主人,你的義父才能在他手下留下一條命。”
葉子:“你說的不明白。”
青子:“還沒有到你該明白的時候,你自然不會明白。”
葉子:“如果災星和主人動手,你會站在哪一邊?”
青子:“我賭他們很難動手。”
葉子:“哦?”
青子:“麵對麵的時候,我賭他們誰也下不了手。”
葉子沒有再問,因為她知道,再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
她是一個好女人。
一直是。
一雙蝶。
一副畫。
春天本該是蝴蝶飛舞的季節。
但是春夜的蝴蝶卻是該棲於花葉,眠於風月的。
可是這雙蝶卻偏偏飛舞著,誰也不願離去。
既不是在春天飛舞,也不是在春夜飛舞。
而是在畫軸間。
王仁義靠在燈前,慢慢地將畫軸卷起。
……他知道,這將是他最後的生機。
就在今天,他見到了一個故人,一個有著非常手段的故人,他有著一手連淮南鷹爪門都無法媲美的鷹爪功,還有著一個人人聞名色變的組織。
十字星。
他來找他,告訴他那個千裏追風笑殺人的碎月刀小藿已經秘密地到了杭州。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告訴自己這件事,隻知道已經到了他該為自己打算的時候。
馬正廉不是個好主子,這一點他一直很清楚。
所以他一回到家,一打開那個重要的錦盒,就知道家裏曾經進來了外人。
同時也發現家裏隻丟了一樣的東西。
一個小小的瓷瓶,一個裝在那個重要的錦盒裏的小小的瓷瓶……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這說明什麼?
這隻能說明,宇文十九的鐵扇馬上就要出現了,甚至可能馬上就要指向他的咽喉了。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宇文的夜行竹林是默客的禁地,那裏雖然是不設防的,但是隻要被宇文抓住了就會求生求死皆不能。
可是他卻去了。
他是馬正廉的主簿,也是江湖上薄有名氣的第三隻手。
所以有人請他去拿一樣東西。
一樣名叫“七心殺“的東西。
酬勞是一萬兩。
那麼大的一筆錢放在麵前,不動心的人很少。
所以他動心了。
於是,他和他的同伴去了夜行竹林,竟也僥幸得手。
隻可惜,他竟然高估了自己的夥伴,也高估了自己的武功。
就在蜀中,他遭了暗算。
他知道,那是他的夥伴安排的。
就像他說的……那麼大的一筆錢放在麵前,不動心的人很少。
不想獨吞的人也很少。
那一場惡戰是他今生今世都不能忘懷的,那時,他第一次了解到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麼地低微,他甚至在那個跛腳的黑衣人手下走不過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