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之旅12(1 / 3)

十二、宴間考證

正當我滿懷自責而暗自傷神時,見小胖子張揚頂著烈日滿頭大汗的奔來,冷不防他一把奪過孔荻手中的大半杯涼茶,咕嚕嚕一口喝盡。還沒等孔荻回過神來,就滿臉堆笑,高舉雙手向大夥宣布:“向指揮中心的各位領導報告一個好消息,我們這次郊遊活動最大的讚助人黃麗同誌和她的母親黃醫師,今兒也到龍華寺郊遊來了!她們就在寺院的山門口茶棚裏休息,我火速趕來報告,請總指揮和文姐,還有……還有排長速去!”他明知我不是這次郊遊活動指揮中心的成員,也許是為了照顧我的麵子,不得不把我這個“排長”也帶上,所以說得有些口吃,倒也確實難為他用心良苦!

反應最快的是孔荻,她來不及指責張揚強行奪杯的無禮舉動,在得到李文頷首默應後,迅速付清了茶資,也無暇顧及我的存在,和李文並肩向寺院大門口急步走去。以喬西婭為首的維族姑娘們,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便圍著張揚又打手勢又發話。把個小胖子逗急了,一把扯過我,故作責問的說:“你就不要再充什麼逍遙人了,快向這些花大姐們說說清楚;你也快點兒過去吧,還要人家那位老夫人親自來請你不成?”

這時,我倒是悠然自得心平氣和的笑笑說:“老弟,我又不懂維語,你要我向她們說什麼?好吧,你就先去忙接待,我領著她們隨後就到,行了吧?”張揚見我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急得他更是大汗淋漓,一甩手,便先自去了,身後留下一串牢騷:“唏!笑話呢,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倒要真的看看你,還能不急著來啊。”我太了解張揚的癖性了,他要是真的懷恨誰,當著麵他一句話也不講,甚至要憋上好幾天。隻要他能向你發牢騷,說明他很在乎你,你是他可以依賴的好朋友。發牢騷,無非是他一時的“激將法”,希望你能按照他的意思進行罷了,不是嗎?當我用手勢、外加不倫不類的語言向喬西婭她們作“解釋”後,領著她們尾隨張揚時,狡猾的小胖子還得意的回頭看看,便興高采烈的充當他稱職的“聯絡員”去了。

我領著喬西婭她們來到寺院的大門前、由龍華寺街道上集體經辦的茶棚時,直見一大群人圍著茶棚正在熱情的說笑。我們大華廠集體郊遊的人,基本上都彙集於此。眾人見我到了,便自動讓開一條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已被喬西婭領著她的女同胞們乘虛而入。我隻好尾隨著,見孔荻以“總指揮”的身份和口氣,揮著手高聲說:“同誌們快散開!天氣這麼熱,大夥圍在一起,空氣不流通,影響黃媽媽的身體健康!再說,也影響人家茶社做生意。我命令:全體同誌快到前麵那家‘龍華餐廳’集合,我已在那兒預訂了飯菜,到那兒一邊吃飯一邊閑談好不好?”

“好!我們堅決服從總指揮的安排!”是小胖子張揚與幾個男女同學積極響應,並且主動撥開人群,在前麵引路,隨著人群散開,我掩在一旁冷眼觀察,是李文、孔荻和黃麗,簇擁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中等偏高的身材,一頭烏亮的短發,舉止高雅,麵帶著微笑,慈祥而又親切地和李文、孔荻邊禮讓邊低聲交談走出茶棚。可憐的徐放,既想上前插話又怕過於魯莽,在這位黃媽媽的麵前有失分寸。急的地跟在後麵左右不是,真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從麵容、身材和舉止上看,黃麗長的太像她母親了,不相識的人乍一看,還以為她們是“姐妹”呢!

這時,喬西婭她們才不理會“總指揮”孔荻的命令呢,其實她們也聽不懂什麼命令,不管三七二十一,擠開李文和孔荻,把黃麗和她母親有如眾星捧月,又像蜂群似的圍裹著,邊走、邊嘰嘰喳喳的說笑不停。我雖然聽不懂她們說些什麼,從動作上看,也能猜出她們在異口同聲的讚美這位黃媽媽。我悄然尾隨其後,來到這家“龍華餐廳”時,餐廳裏人來人往,生意興隆……目前正是午餐待客的繁忙之際,在“總指揮”孔荻毫不怯場的指揮下,大夥來到最後麵的一座大餐廳,同時擺放著五六張大飯桌,在每張桌子的上方,有一盞飛速旋轉的大吊扇,使整個餐廳裏涼風習習、氣候宜人。在李文彬彬有禮的引導下,把黃麗她們母女、讓到一張主席桌旁,首先安坐下來,並問明孔荻到底是如何安排的?孔荻笑笑說:“在先我不知道黃媽媽會來,隻安排了四桌便飯;喬西婭她們單獨一桌,飯菜按伊斯蘭教規定做的。其餘的人,不管多少,按三桌擠一擠將就坐,現在……”

李文聽了點點頭,想了一下說:“我們今天一共來了四十五人,除了喬西婭她們十個,餘下三十五人,加上黃媽媽和黃麗同誌,三桌未免擠了一點!我看幹脆就開四桌,天氣熱,大夥坐得寬鬆一點。”她又附耳低語幾句,把個孔荻高興得眉開眼笑,立即轉身去安排。緊接著,是李文非常老練的把一堂幾十個人、一一安坐下來。又見孔荻找來了大堂經理和服務人員,在井井有條的布置餐具時,我冷眼一看,陪著黃家母女就座的,李文和孔荻是當然主陪,孔荻又特地將費小曼從另一桌上拉了過去,我就不動聲色地坐在費小曼剛才坐的空位子上。徐放見我不沾邊,也不說話,像“生人”似的冷觀勢態,正中他的下懷!便毫不客氣地坐在黃麗身旁,一邊向黃家母女殷勤的端茶倒水,忙的喜笑顏開。張揚也不客氣地坐在孔荻的身旁,見我坐在另一張桌上,心中委實氣不過,向我擠眉弄眼的,希望我快過去和黃家母女們打個招呼,以免失禮。我心中有數,平時愛說話的黃麗,在任何情況下,都少不了她的發言,大有一言九鼎的氣勢。今天,她也許有母親在場,顯得沉穩多了,時不時地還向我瞄了一眼,微笑笑不置可否。看來,她今天一心想陪著母親當客人。好在她已資助了二十元錢,便心安理得的當好她那亦主亦客的角色了.奇怪的是李文,這位能把那“總指揮”當成私人秘書使喚的人,今天的權力,實質上她是至高無上的了,卻也沒把我陳柯放在眼裏,任我在另一桌上、埋頭坐在原是費小曼坐過的位子上而無動於衷.在這樣的氛圍下,我能聽他小胖子用眼睛向我發號施令,那麼冒昧地、隨便地湊過去,像徐放那樣卑躬獻媚?何況那位“總指揮”孔荻,一直對我抱有“成見”,不擇時機的挖苦和“打擊”,此時,她更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我又何苦去自找沒趣、自尋煩惱呢?

當人們坐定後,一看,由黃家母女為主要席位的那一桌,隻有七個人,那位黃媽媽很有禮貌的向身邊的李文和孔荻說些什麼,李文一邊頻頻頷首,一邊用目四下瞧著,她那冷靜的、敏銳的目光,從我的臉上掠過,毫不留情的移向喬西婭那一桌,招招手,把喬西婭調過去,介紹給黃媽媽,就讓喬西婭坐在黃媽媽與黃麗之間,有意識隔開她們母女,不知這位“冷美人”是何用意.這時,倒把一旁的徐放高興的拍手叫好!因為,徐放他可以獨伴黃麗,實現他夢寐以求的心願,怎能不欣喜若狂?倒是孔荻不解地問李文:“喬西婭她……”李文估計到孔荻要說什麼,便輕聲而冷靜地說:“她母親原是新疆本地的漢民,她有維漢兩族綜合血統,對我們漢人的飲食習慣,是無所謂的。”

這時,大夥才恍然大悟!喬西婭是個二轉子,她用不太熟悉的漢語,向黃麗的母親獻殷勤,把個黃媽媽喜歡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看這個如花似玉的喬西婭如此活潑可愛,似乎已把女兒黃麗心甘情願地冷落了。就在餐廳的大堂經理征詢孔荻何時開席的時候,那位高雅而富有休養的黃媽媽,親切地對李文和孔荻說:“請問,哪位是陳柯、陳排長,今兒他有沒有來?”黃媽媽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是那麼清晰平和。還沒等李文和孔荻表態,早就急得不耐煩的張揚,霍地站起身來向我這邊招招手,急切地說:“非要等黃媽媽提名道姓、點兵點將才過來?你也太裝模作樣的了!來吧,我們的大排長。”也許是李文眼看把我冷落夠了,達到她“矯枉過正”的目的吧?便不動聲色地向孔荻點下頭,孔荻這才站起身來,接過張揚的話音,故意裝出個不太情願的姿態,也不耐煩似的說:“姓陳的!你也不要太得寵太矯情了,黃媽媽要你來這兒坐,還要故意賣什麼關子、擺什麼架子?大不了,猴子不上樹,真要我們向你多敲幾遍鑼?”她自己也覺得語氣過於強硬了,無禮了,便“撲哧”一笑,自己先下台坡子,算是緩和一下氣氛。

此時的黃麗想冷靜、想不介入也不行了,便起身急步向我這一桌走來,親切地拉著我的手腕,連拖帶拉地把我帶到她母親的身旁,風趣地說:“這位就是我們的大排長,也是一位未來的文學家,當然,更是我們的老大哥陳柯同誌,向我的老娘親黃醫師報到!”說著,還真來一個原地立正,行個軍人的舉手禮,把一餐廳的人,包括那些不懂漢語的維族姑娘們,一個個笑彎了腰。其中,唯有一個人他不想笑、也笑不起來,那就是徐放!也許,他原本想借這次偶然的集體郊遊、未把我列入“領導”層的機會,掀起一個不大不小、不真不假的排斥氣氛,將我陳柯架空起來,出個小洋相來開開心。一路上,在李文和孔荻各有主見、各有動機的心態下,使他徐放果然是如願以償。沒想到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這位黃媽媽特意將我點出來,在張揚和孔荻不是渲染的“渲染”下,最後黃麗又來個精彩的表演,將我陳柯烘托出來,體麵地介紹給他最最尊敬的黃媽媽,他徐放能心甘情願嗎?

這位是內科主治醫師的黃媽媽,從外表上看,一點也不像是一位中年女性;從氣度上看,與李文的端莊、雅靜極其相像!她也站起身來、上下不停地打量我,接著也風趣地說:“嗬!蠻年輕的嗎,還這麼樸實,健壯?從小麗的信中介紹來看,我還以為你是一位人到中年的老學究呢!”她見我紅著汗濕濕的臉,一副局促不安的表情,便又向身旁的李文和孔荻她們笑笑說:“一個大小夥子,怎麼跟女娃兒一樣害羞啦?噢,對了,小麗在信中也曾如此形容過你,說你是一塊尚待開發的璞……嗯,莊重、文氣,像一個知識分子,還是一個很本分的知識分子。”說著,她用目逡巡想把我安坐在哪一個位置上。

徐放在一旁坐不住了!他走過來,把我強行拉到他和張揚之間的空位子上,捺著我的肩頭讓我坐下。形成了三個男的坐在一起。又把黃麗拖到身旁,在她的原位子上坐下,並且很有禮貌的恭請黃媽媽就座後,帶有幾分輕蔑的語氣說:“黃媽媽,您就不用過譽他了,他陳柯眼下已是二十好幾、快往那三十歲上跑的人了。也曾是懷中抱子、腳底蹬妻,在那蘇北鄉下什麼三家村還曾捧過幾年牛屁股,能有多少文化敢稱知識分子?就說眼前,當個小排長還沒能稱職呢。”他猛然覺得如此赤裸裸的對我誹謗和攻擊,在這位有知識、有身份的黃媽媽的麵前,不是過早的暴露了他自己的輕薄和狹隘了嗎?於是,為了分散大夥的注意力。便機靈地向那位在等待回音的大堂經理說:“請經理同誌聽清楚,今兒原定是四桌便餐,現在改成了五桌,但不是便餐了,而是五桌中型筵席。”他向李文和孔荻看了一眼,也不用征求她倆的意見,豪氣地又說:“今兒是特意招待從南京遠道而來的黃媽媽不能怠慢。在餐飲上要上檔次,差額部分包括那糧票折價,由我徐放全權負擔!”

看不慣徐放如此愛出風頭的孔荻,向他徐放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冷地說:“我受文姐的委托,已向這位經理吩咐過了,將便餐改為中等型餐價。等你這會才出麵做好人,怕是湯涼了、飯也涼了!”她便向那位大堂經理一擺手說:“請上菜開席!”

“慢著!”一貫愛爭麵子的徐放,更不能在這位備受尊敬的黃媽媽麵前丟人。立即向那位舉步欲走的大堂經理一字一句莊重地說:“既然如此,每桌另加四個炒菜五瓶啤酒,由我姓徐的單獨結賬,就這麼定了!”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後,四十多位男女同學高興極了,一致向徐放致謝!這時,我冷眼觀察發現坐在徐放身邊的黃麗不見了,我還以為她是去方便的。不一會,又回來坐定後,向她母親點點頭,並以微笑示意。我一時猜不出她們母女之間,有什麼暗箱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