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寫日記。
她看日記。
顛沛流離地行走,換回一個人的成長。4月。
春暖花開。
我決定開一家手工作坊。那裏有你喜歡的碎花錢包,民族風的帆布鞋挎包,麻布頭飾……還有牆麵上,你彩繪的手印。我們三個人在店裏製作了一顆心願書,上麵掛著粉色的心形卡片,但凡來店裏的客人,都可以在卡片上寫上自己的心願。而你,總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放下手中的作業,搬個小板凳,坐在樹邊,偷偷地覬覦別人的願望。
而這些願望,多半是與愛情有關的。
這天,你突然跑到我麵前,慘白著臉說,媽媽,我流血了。
親愛的憶安,你長大了。你成為真正的女人了。可是,長大也不一定是件好事,至少對你來說,成長也許會帶給你無盡的煩惱。
……
——柳經年
1、
夜深之後,柳憶安從房間出來。她走到靠近門口的地域,低著頭尋找胡胭芷遺留給她的本子。可張望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本子的蹤影。於是她伸手開了客廳的燈。頓時一切事物盡收眼底,唯獨那紫色的小本子沒見著。那是胡胭芷曾經最喜歡的顏色。那紫不能太過濃釅,是像普羅旺斯的薰衣草那般,淺淺的,嫵媚裏帶著些許純真的悸動。
突然,靜謐的夜裏劃過一道聲音。沈聰安坐在沙發上,說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憶安循聲望去,看見沈聰安把頭扭過60度對她說話,一邊晃動了兩下手中的紫色小本子。仿佛是見到了救命稻草,憶安立馬撲騰了過去,接過本子,捧在胸前。權當做自己的寶貝——盡管她還不知道裏麵寫了些什麼。
沈聰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道,看之前做好心理準備。
憶安不解,這話令她有些忐忑不安。還沒來得及問些什麼,沈聰安便回房了。她關了燈,捧著本子回到房間,再打開床邊的台燈,小心翼翼地翻開扉頁。
是一本短小的日記本,從胭芷被拘禁那天開始起記事。
胡胭芷寫道:憶安,你知道嗎?那天我想刺殺的並不是儲沐辰,而是你。隻是房間太黑,加上他動了一下,這才刺中了他的要害……捧著本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憶安隻覺得胸口發悶,並且開始疼痛起來。
她終於明白了,為何當初,胡胭芷就是不願意見她。是覺得愧疚了。無臉見她。
自從胡胭芷得知儲沐辰對憶安有意之後,憶安在她心中的低位便開始變化了,她開始恨她,更因曾經的喜歡而加倍化作為對憶安的怨懟。她的確是精神失常,可卻也有正常的時候。時隔多年,胭芷是真的原諒憶安了。隻是那一刻,當她看見儲沐辰與柳憶安抱做一團的時候,胭芷內心的怒火便無法抑製。她拿起了水果刀,在黑暗裏探索她的身體方位,然後竭盡全力地刺下去。隻是,換來的慘叫卻不是柳憶安的,而是她心愛的男人。也是這一聲悲鳴,喚醒了失去理智的胡胭芷。
胡胭芷更沒有想到的是,明明是她殺了儲沐辰,可憶安卻還要幫著她頂罪。捫心自問,胡胭芷對於自己的行為與思想感到萬飛愧疚,她掙紮了很久,終於決定去自首了。那麼多年的姐妹情分,她怎能忘懷。被拘留之後,胭芷的腦海裏便總是蕩漾著她們曾經嬉笑的往事,件件令人神往。她潛意識地認為,自己是毫無顏麵再見到柳憶安了。
那一晚,柳憶安又一次徹夜未眠。
可請假的期限已經到了,明日她便得去公司了。今日裏發生的事讓憶安覺得身心疲乏,甚至傷心欲絕。
2、
憶安把那本紫色的小本子與經年留下的日記本放在一起。那些都是她最珍貴的東西。可胡胭芷留下的本子與經年留下的日記本卻是截然不同的。經年寫給憶安的日記,是可以每天去翻閱,去重溫的。而胭芷所寫下的東西,卻是柳憶安不敢去觸碰的。每每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字,她便會覺得異常難過。然而,這卻是胡胭芷為她留下的最後一樣,也是唯一的一樣物什。
她起身來到電腦前,希望能夠借助外力去安撫自己躁動雜亂的心情。
她打開郵箱,收件箱後麵的括號裏顯示有近十封郵件。她已經有一陣子沒去翻查郵箱了,以前但凡有新郵件到訪,必定會跳出屏幕的,可現在卻不會了。定是被胡胭芷重新設置過了。胭芷不喜歡每次打開憶安電腦的時候,都會跳出那些噓寒問暖的曖昧信箋。她看得嫉妒。
胭芷在日記本上承擔了一切罪名。安眠藥事件是她做的——無論是殘害年年還是傷害憶安,皆是胡胭芷做的。郵箱裏的信件也是她刪除的,設置也自然是她改的。然而,她卻離開了。憶安什麼也不在乎了。
她開始瀏覽信件,多半是文子強發來的。而最近的一封信是兩天前寄來的,他寫道:憶安,我回來了。
這或許是近日裏來一件令人愉悅的事,在經曆了若幹次打擊後,憶安的心情跌落穀底。當得知將近一年沒見到的文子強要回來了,那暗沉的心情仿佛被塗抹上了一層亮粉,頓時明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