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範雅舒的梳妝台抽屜裏藏著一隻上了鎖的錦盒,裏麵放著一束黑色的頭發,她用紅繩緊緊把它捆綁了起來。那是她的心愛之物。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那束頭發拿出來,輕輕地撫摸那稀疏的發梢。
她跟文坤翔成婚不久後,找過沈傑一次。她說,把兒子還我。沈傑依舊在酗酒,一邊喝一邊朝著她笑。範雅舒焦急了,我可以給你錢,你把兒子還我就好。憑你的經濟條件,他是不會幸福的。
我憑什麼要給他幸福,這小子估計也不是我兒子,是你跟文坤翔那個王八蛋生的吧!你們青梅竹馬,當我眼瞎了?沈傑仰頭喝了一口酒,然後一把抓住範雅舒的衣襟道,你說,他到底是不是我兒子?
範雅舒憤懣地不願回答,隻是不斷地重讀那句話:把兒子還我!
沈傑突然笑起來,兒子?他死了,你走後出了車禍,死了……
原來,是一場夢靨。
範雅舒從夢中驚醒,可那夢裏的情景卻是與多年前發生的情景一樣。她從床上仰起半個身體,額頭竟沁出汗來。躺在身邊文坤翔察覺到了動靜,睡衣朦朧中半眯著眼睛說,怎麼了?做夢了?
範雅舒“恩”了一下。
是想兒子了吧?
範雅舒狐疑,他怎麼會知道?她看了看文坤翔,仍舊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連說話的聲音也含糊不清。他說,剛好像聽你在喊“兒子”,別想那麼多了,事情也過去那麼久了,是時候接他回來了。就明天吧。說罷,文坤翔又睡死了過去。
範雅舒起身走到梳妝鏡前,拿出小錦盒。眼前的男人又怎麼會知道,此刻,她心中念叨的“兒子”並不是指文子強。而是她懷念了多年的大兒子。那時候,他叫沈俊豪。他死了吧?盡管當年沈傑是這麼說的,可是範雅舒的心裏,卻總覺得他是鮮活的。
幸好,與文坤翔成婚不久,她便又懷上了文子強。如今,文子強變成了她心中的至寶。
翌日,文坤翔果真派人把文子強接了回來。而一同回來的不光是文子強一人,還有他的未婚妻安妮。這件事也是回家之後,才被得知的。
文子強的未婚妻叫安妮,是個看似溫婉可人的女人。她父親是美國人,母親則是中國人。因五官分明,皮膚白皙,而被歸納入美女的行列。
自從回國之後,安妮便一直沒有踏入文子強的家。盡管她總是吵著要見家長——畢竟兩人準備結婚了,可文子強卻總用各種理由去搪塞,遲遲沒把她領回家給父母過目。其關鍵自然與固執的父親文坤翔是脫不了關係的。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入夜了,安妮自行去了姥姥家——母親嫁到了美國,家中便隻剩下了姥姥一人,她的老伴早在幾年前便過世了。
文子強回家本應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其實文坤翔內心是無比想念兒子的,隻是嚴苛的家訓已然成了一種習慣。哪怕見到兒子後,自己是欣喜若狂的,卻也不會把這種亢奮表露在臉上。更何況,文子強一進家門便說,爸,我跟個女孩訂婚了。
作為教育局局長,文坤翔當然憤慨萬分,剛一波緋聞逐漸消散,他又惹上了情債。這兒子……文坤翔迎接兒子的方式,便是一記耳光。
他大聲地斥責文子強,什麼訂婚?連父母都不在,怎麼談得上訂婚?
其實所謂的訂婚就是在美國宴請一頓,然後花光了所有的錢去買了對戒,相互戴上。
而為了讓這“訂婚”更名副其實一些,他便買了一堆喜糖,滿公司地發。有那麼一刻,在文子強的心底,僅僅隻是想在憶安的麵前炫耀而已。他渴望她的難過,渴望她的嫉妒,那至少能夠證明,在柳憶安的心裏,他還是有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