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刻,他更不敢在主公榻前告知,朝廷那三路大軍原來是由隱世已久的太上皇龍廷帝禦統,正帶著真正的孝寧皇後和太子,毀他淩家軍池城,直奔帝都。他們現在麵臨的狀況已是陡轉急下,敵人不再是鳳翥宮、笪嫠餘孽,而是主公親生的父皇和淩家弟兄淩長風。
被心愛女子刺中的那一劍一定很痛吧,那麼,被親生父親再次置於死地的滋味呢?
一陣大風突然刮進窗來,卷起桌案上的書頁、毛筆,以及那幅被卷好的畫卷。畫卷乘風卷開,飛在半空中,露出女子憂愁的眉眼。而女子的身後,突然開出朵朵紅色的梅,如雨點般綻開,一朵連著一朵。
那紅梅,就似宣城紅煙山腳那片梅花樹,一個素衣女子坐在樹下,手執書卷,癡癡等著她的情郎。
官道上,一騎快馬,一襲深袍,氣宇軒昂的男子朝她奔來,伸臂擄她上馬,“輕雪,我們去雪原。”
她長發飄飛,倚在他懷裏:“軒,我終於等到你了。”
他們在荒原上狂奔,奔入一片白皚皚的樹林裏,踩著那片潔白的雪,放飛自己。四處都是雪白的,寂靜的,一塵不染的,鵝毛般的雪花落在她和他的發鬢上,如羽毛搔著他們的臉,晶瑩剔透。他們墨發交纏、衣袂翻飛,奔向屬於他們的地老天荒。
然而,他突然從馬背上滾下來,摔到雪地上,雙足赤果,身上的外衫被剝去,雙手被反剪綁在樹幹上。
“你就是個孽種,我淩柄如不給別人養孽種!”
“想活命,就先殺了我!否則你這孽障永遠別想在我淩家立足!”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慕曦,剛好路過洛城,那些人為什麼殺你?”
“發斷、情斷,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淩弈軒,是你負我在先,我報複在後!是你逼我的!”
“我巴不得你死,隻有你死了,天下才會太平!我才不會隻要一看到你那張臉,就想起你把我當畜生蹂躪的那一夜!”
“父王叔叔,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父王,綦兒知道錯了,不要拋下綦兒。”
“……”
這是他的夢,也是她的夢。
雙目緊閉的他,眼珠子不安的動了動,長指跳動了一下。
“霍將軍,王爺還有一絲氣息!”守在榻邊的軍醫一聲驚呼。
“快救!”
青書回頭,但見那幅女子畫像隨風輕輕飄落於地,自動卷起。他走過去關上窗扇,拾起,攤開。
素衣女子側身斂眸,眉眼憂愁,側臉淒美,不過她的身後並沒有梅花,隻有幾片落葉隨秋風刮下,畫境空靈。
旭日初升,朝露在鶴望蘭上晶瑩滾動。
女子站在花海中,抬首眺望那冉冉東升的暖日,清眸微眯。旁邊的屋簷上,雨珠子還‘叮叮咚咚’滴落著,殘留暴風雨過後的狼籍。她的心很痛,仿若被刀一刀刀割開般,莫名的刺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