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逃出虎口又遇黑風(1 / 3)

烈火熊熊,槍聲不斷,慘絕人寰的二十裏屠場,被飛馳的汽艇遠遠地甩到後麵,融進黑夜中去了。在中國近代史上被稱之為“廠窖大血案”的這場屠殺,自飛鏢遊擊隊的姑娘們脫險後,還持續了三天三夜。光廠窖被殺的無辜中國人就達三萬多,被打死、淹死在洞庭湖中的則無計其數,被焚毀的漁船、民船就有一萬四千餘隻。真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前麵一片黑暗,再也碰不到鬼子的巡邏汽艇了,飛鏢喬姐想回船艙裏歇口氣。剛走到船員艙門口,忽聽後甲板上傳來廝打格鬥聲和一個女兵的呼叫聲,她以為是鬼子俘虜兵鬧事,連忙朝後甲板奔來。後甲板沒有開燈,在船頭燈反射過來的微光下,隻見一高一矮,一肥一瘦兩條黑影,象兩條蛟龍翻滾絞纏在一起,正打得難解難分。看不清人的臉麵但憑感覺她知道那矮瘦個子是穿上鬼子製服的女兵,那高大個子無疑是敵人了。她撲過去援助女兵,一個曲膝頂在敵人的背上,那家夥便象隻四腳蛇趴在地上,隻能搖頭擺尾,身子掙紮不得了。她舉起拳頭,正要朝他的腦袋砸去,驀地一想:這家夥是不是被咱們好心救上來的國民黨軍的士兵呢?他們也是九死一生才衝殺出來,不能把他揍死了。她舉起的拳頭放下了……

這時,鐵篙嫂聞聲從駕駛艙順手掇了支五節手電,風風火火趕了過來。她一按電筒按鈕,一束白亮的光圈照著那家夥。他扭過頭,凶狠地瞪著白光,無一絲懼色。

“殺人不眨眼的鬼子,老子跟你拚了!”趁飛鏢喬姐稍一鬆懈,那家夥反身一滾,一個鯉魚打挺猛跳起來,伸手便掐喬姐的頸脖。

“黑雷公!黑雷公——”鐵篙嫂晃著手電,驚詫得大聲呼喊。

那決心“拚了”的家夥聞聲一征,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丁雷!丁雷……”飛鏢喬姐這時也認出了黑雷公。

手電光晃到了喬姐臉上,丁雷聽其聲似熟非熟,卻還沒認出眼前的“鬼子”究竟是誰。

“丁雷,我是飛鏢喬姐……”喬姐把頭上的“鬼子帽”一甩,露出滿頭青絲秀發。

“喬——姐——!”丁雷身子往前一撲,一把抱住飛鏢喬姐,大哭起來。

“丁雷!丁雷……”甲板上所有的姑娘都哭了,流淚了。

丁雷雙腿一軟,跪在甲板上。他捶著腦袋嚎哭著。

“丁雷,郭鵬在哪裏?我們的郭政委在哪裏?……”喬姐坐在甲板上,緊緊抱住丁雷搖晃著,迫問著。

丁雷的哭泣咽住了。他的厚嘴唇哆嗦著,咬出了一絲絲血。他在姑娘們的攙扶下被送進船艙裏,一連喝了兩碗水,才慢慢說出他和郭鵬這些天來的經曆。

他說,郭政委右腿負了傷,為了尋找飛鏢隊的姑娘,在良心堡,在南山,在沙港繞了很多路。郭政委的傷口化了膿,在老鄉家裏用匕首刮去腐肉,用燒紅的火鉗燙焦傷口,第二天咬住牙照樣奔走。在廠窖的村烷裏,他倆跟幾百名國民黨軍士兵一道衝殺。衝到湖堤下,幾百人死得隻剩十多個。他跟郭政委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爬過堤子,爬到湖水中……說到這兒,丁雷忍不住又哭了。他擦擦眼淚,嗚嗚咽咽地接著說:

“……爬到湖水裏,郭政委差點暈了過去。我托著他拚命往前遊嗬,遊嗬,遊嗬……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死也要死得離鬼子遠遠的,死也要跟郭政委死在一起……一艘鬼子的汽艇——現在才知就是你們這艘汽艇,朝我們駛過來了。郭政委將我一推,有氣無力地說:‘丁雷我不行了,你快走吧,你水性好,拚命往南遊,興許你還有救。你要活著見到飛鏢喬姐,告訴她,郭鵬死而無怨,隻怨沒跟她……’郭政委話沒說完,你們的汽艇到了跟前,一個大浪把他推開,一根船篙砸在我腦袋上,我天旋地轉暈了過去,蘇醒過來才發覺躺在‘鬼子’汽艇的甲板上……”

“郭鵬——”喬姐一把抓住丁雷的手,“他也跟你一起遊到了這艘汽艇跟前?”

“是我托著他遊過來的!”丁雷肯定地點點頭。

“雪梅——”喬姐衝柳雪梅問,“當時遊到了汽艇旁邊的一共幾個人?”

“四個。”柳雪梅毫不猶豫地回答。

“都救起來了嗎?”

“救起來了,是我親自下水救的,甲板上有兩個姐妹接……”

“另外三個在哪裏?”

“有個在左舷甲板上,有兩個半死不活的躺在機艙頂棚上……”

飛鏢喬姐二話不說,奪過鐵篙嫂手裏的電筒,衝出艙門。在左舷甲板上,她看到了那個受傷不嚴重,靠在艙壁上打瞌睡的國民黨軍士兵。後麵丁雷和姐妹們跟她一道爬上機艙頂棚,果然看到了遍體傷痕累累,暈死在那裏的郭鵬。

日軍汽艇設備齊全,有各種救傷包紮藥品和簡單醫療器械。天主教修女在修女院大都學習過醫療護理知識,那個雙手掐死過紅唇太太的名叫李瑪麗的修女,醫術還相當高明,在華容天主教辦的診所做過三年醫生。李瑪麗醫生在其他幾名修女的幫助下,當即對郭鵬、丁雷以及那個重傷的士兵進行了精心治療和包紮。天亮的時候,郭鵬蘇醒過來了,但李瑪麗醫生禁止他跟飛鏢隊姑娘見麵,怕他身體虛弱經不住激動再暈厥過去。她給他喂了些日本罐頭和飲料,守在他旁邊,勸他安心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