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女人心,男人心(2 / 3)

“有沒有既能用火攻,又不傷害群眾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有嗬,”曹誌民不假思索地說,“放火之前我們可以鳴槍報警,或者多搞些人四處敲鑼,向蘆葦深處喊話,告訴他們我們要‘走底火’了!迫使他們向後撤退,向安全的孤島轉移,這樣我們就可以達到縮小包圍圈的目的。”

多數連營一級幹部都說這辦法好,我拍板了。會後,喬姐還跟我爭論,臨到要離開指揮船,回到她們駐守的地段時,她還氣勢洶洶地對我說:

“柱國,要是燒死了無辜的老百姓,我這個公安局長可是要抓人的嗬!”

江子,我得跟你解釋一下。我出世以後,村裏教書先生給取的名字就叫柱國,入黨誌願書上填的也是郭柱國的名字。郭鵬,是我搞地下工作時取的化名。革命勝利以後,組織上叫我恢複了原來的名字。並不是象有些人在後來整我的時候說的那樣:進城當了官,就連原來的名字都不要了。

話又扯散了。

謝天謝地,那次火攻還蠻順利。四麵八方“底火”一走,分散在蘆葦蕩裏的一兩千名匪徒和被裹脅的群眾,遠遠地聽到槍聲,鑼響,又看到煙霧,火光,便象野兔子一樣沒命地逃,最後都逃進了煙波尾那個四麵環水的無名島——就是做過飛鏢遊擊隊水寨的那個地方。我們獨立團和公安幹警跟著“底火”追,“底火”燒多遠,我們追多遠。不到一天一夜,我們就毫不費勁地把一兩千人包圍在無名小島上了,圍得象鐵桶一樣,蚊子都飛不過。

被包圍的土匪有三大股,實際隻有一千一百多人,另有五百多名饑民、漁民、船民和在湖洲上謀生的獵戶、樵夫。知道這一情況以後,倒叫我們雙手插進染缸裏——左右為藍(難)。硬拚硬打吧,怕傷害了老百姓;不打吧,在水壕四周又圍了四五夭,天天喊話,展開政治攻勢,島子上仗著人多勢眾,還有老百姓,不理不睬。這天晚上,有兩個漁民冒著被土匪打死的危險,不顧水寒刺骨,從水壕泅水逃出來了。據他們講:島子上的老百姓已經斷了糧食,有的餓了三四天——饑寒交迫,有幾個體弱的老人小孩已經凍死餓死了!最後,兩個漁民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哀求:

“長官,救救命吧,把兵撤走吧,你們再圍下去,幾百個老百姓都要活活餓死凍死嗬!”

我和喬姐過過細細向了兩個漁民,證實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島子上主要是胡坤、胡春台殘部和黑風、任雄兩股慣匪。他們控製了所有船隻,又在群眾中造謠惑眾,說凡是入了“漢流圈子”的,不管有“流”沒有“流”(即行劫沒有行劫),抓到手不是殺頭就是坐班房。所以嚇得老百姓寧願挨凍受餓,也不敢設法逃出來。看來再圍下去是不行了。有的營連幹部主張硬打,他們的理由是不消滅土匪救不出老百姓,與其讓老百姓凍死餓死,不如一鼓作氣打進去,老百姓所受的損失還小些。

喬葳提出來,還是讓她帶幾個人進去找胡春台、黑風、任雄談判,爭取和平解決。她的理由是:自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再說她跟胡坤、胡春台、黑風都有一麵之交,現在大軍壓境,島子上還有那麼多基本群眾,隻要言語得當,料想匪首們不敢加害於她。最後她正氣凜然地說:

“為了解救幾百名鄉親,就是有天大的危險我也得去!我飛鏢喬姐當年抗日是為了救同胞於水火之中,才拉隊伍,打遊擊。今天,我當上了人民的公安局長;公安局長是保護人民生命安全的局長,不是過去的官老爺!為了保護幾百名鄉親的生命安全,我能怕死嗎?我能眼看著你們衝殺上去,混戰一場,誤殺老百姓嗎?……”

喬姐說的無疑是對的。她帶著兩名公安人員,四名戰士,就在第二天清早,駕著一條小劃子渡過水壕,登上了被土匪盤踞的小島。

喬姐出發的時候,我組織土喇叭隊向孤島指名道姓地喊話,要胡春台、黑風、任雄絕對保證飛鏢喬姐等七人的安全,倘若有一人傷亡,我們將踏平匪巢,用他們的血來祭奠死者。我們真的擺出“踏平匪巢”的架勢,獨立團的戰士個個子彈上膛,威風凜凜站在水壕一線,作好了隨時出擊的準備。喬姐一行人登上岸以後,我看到匪徒們也是如臨大敵,兩百來個匪徒橫端著插上了刺刀的槍,站在路的兩邊,隔不遠麵對麵地站兩個,一直從湖岸排到了那個蘆葦大棚。喬姐一行人走進蘆葦大棚以後,我遠遠眺望著人影綽綽的蘆棚門口,為妻子捏著一把汗。站在北風裏,我的內衣竟然汗濕了。從清晨站到太陽出來了一兩篙,還不見喬姐一行人走出來。喬姐他們沒吃早飯,我們也沒吃早飯,就這麼緊張不安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