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3 / 3)

墨彬如獲大赦般,嗯了一聲,到外麵給市上的領導打電話去了。馬超然抬起眼,見秦懷舟還傻站在那裏,更加氣惱地問:“你怎麼還不去?”

秦懷舟唯唯諾諾說:“馬書記,我……”

“你又怎麼了?”

“馬書記,我在新河……”

秦懷舟一提新河,馬超然就知道他要說什麼,這個話題絕不能在這兒提,當下便非常嚴肅地打斷秦懷舟,以批評的口吻道:“你在新河不是挺好的麼,你們年輕人應該腳踏實地,不要老抱那種幻想。”

秦懷舟正是要說工作的事,他在新河一天也不想蹲了,工作環境差不說,現在又攤上一個極為霸道的縣長,弄得他這個常務副縣長說話還不如一個小秘書。但一看馬超然臉色,便知道今天來的不是時間,他在心裏直後悔,早一天來多好,都怪小妖精王豔,纏著不讓他走。但這哪是他後悔的地方,下麵好幾個縣委書記想見馬超然,都進不了這個門,墨彬把這個門把得緊呢。在省委工作過的秦懷舟自然知道省委副書記下基層,對下麵意味著什麼,那就是一次親密接觸的機會,誰能爭得這個機會,誰在仕途上就先別人邁出了一步。既然馬超然不喜歡這個時間見他,他隻能走開。他厚著臉,又多說了一句:“馬書記,我……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馬超然沒有理他,手裏端著杯子,像是在做思考狀。

屋子裏重歸寂靜後,馬超然把水杯放下。很多時候,水杯或煙其實是領導手裏的道具。你直接給人拉臉不好,對下屬也是如此。你的工作離不開下屬,你在群眾中的口碑還有美譽,也離不開下屬給你傳播,還有很多很多的事,都需要下屬去為你奔波,為你經營。但你在下屬麵前,特別是秦懷舟這樣的下屬麵前,又必須時刻保持你的威嚴,不能讓他們什麼事都找你,什麼苦也找你訴。你畢竟不是婆婆,你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公公,是他們的神,所以你必須借助一些道具,將你內心不想表達或不便表達的很多內容表達出來。

端著杯子卻不喝水,拿著香煙卻不點,這裏麵,就傳達出一種信息,這信息又因不同的場合或不同的人而具有不同內容,這些內容往往跟你的表情聯係在一起,對習慣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秦懷舟他們來說,理解這樣的內容並不難。所以,領導跟下屬之間的很多交流並不需要語言,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或者一個細微的動作足矣。

思路不得不回到秦懷舟身上,這塊橡皮膏,是越來越能粘了。秦懷舟給原副書記孫濤做秘書時,馬超然對他印象不錯,他跟馬超然已經離任的秘書小瞿兩人關係也很好。當時的海東省委,有這樣一個說法,凡是孫濤要做的事,馬超然必定同意。凡是馬超然想提拔的人,必是孫濤先提出來。說兩個人鼻通一氣有點過,但說兩個人走得近一點不為過。省委調整班子後,原來的秘書也各有去處,馬超然原任秘書小瞿安排到了海州市物價委,暫時先任副主任,不遠的將來,就會到主任位子上。其他領導的秘書也都安排得不錯,至少,他們本人是滿意的。獨獨在秦懷舟的安排上,省委出現了意見分歧,這分歧關鍵還在宋瀚林身上。一開始組織部門給秦懷舟安排的是南懷下麵一個縣的縣委書記,這也是孫濤同誌的意思,組織部長何平還專門就此事跟已經離任的孫濤彙報過,孫濤當晚就將電話打給了馬超然,馬超然聽後也很高興。秘書安排得好不好,其實是對領導工作的一種評價,領導評價好,秘書的結局當然好,領導如果出了問題,第一個倒黴的,準是秘書,這是官場常識。誰知到了會上,宋瀚林突然提出:“懷舟同誌能勝任縣委書記嗎?”一句話問得,全場啞了聲,就連馬超然,也沒想到該如何回答這個不期而至的問題。何平一看氣氛不對頭,馬上應變道:“要不懷舟同誌的任命先放放,會後我們再做考察?”

這一考察,秦懷舟就被派到全省條件最差的新河縣,而且是副縣長,常委都沒給任。這種結局,實在出人意料。後來馬超然才知道,不是秦懷舟給宋瀚林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關鍵是孫濤。以前孫濤在海東是常務副書記,分管組織工作,有次宋瀚林要提拔一個人,孫濤給擋住了,兩人的關係便微妙起來。

孫濤一走,秦懷舟便沒了大樹,隻能把夢想寄托在馬超然身上,可是馬超然能延續他這個夢麼?

這裏麵有個值不值的問題,馬超然顯然認為不值,但秦懷舟自己不這麼認為,他懷著滿腔的熱情,想讓自己回到以前的風光中去,這讓馬超然感到好笑。

識時務者為俊傑啊,馬超然長長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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