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3)

馬超然回到了海州,其他幾個督查組也相繼回來了。李源打電話問,普天成材料寫完了沒?普天成說還早呢。李源說馬書記回來兩天了,看上去老大不高興。普天成說,那就想辦法讓馬書記高興一點。李源說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那些土辦法在馬書記身上不管用。普天成笑說,你找墨秘書長啊,跟他討教一下,他不是點子多麼?李源苦笑道,你不提老墨還好,一提,我都傷心得要哭了。

“不至於那麼慘吧,你老李是誰,老墨再不懂事,也不會讓你不舒服吧。說說,又是啥故事?”普天成聽上去真就像是關起門來寫材料,對外麵發生的事,一點都不知曉。他的口氣既輕鬆又詼諧,還有種看客的味道。

李源是個裝不住話的人,省委幾位秘書長中,算他最沒城府,也正是因為這點,他的人緣反倒最好。誰心裏有了疙瘩,都樂意找他疏通,李源笑稱自己是秘書長中的管道工。沒想這位管道工,也有讓別人添堵的時候。

李源憋不住,把事情說了。原來馬超然他們回來後,辦公廳安排了幾桌飯,算是為督查組接風。這事是之前就定好的,李源沒再請示普天成,直接打電話給郭木,讓他在桃園準備幾桌。郭木安排了兩個大包間,一間擺兩桌,說這樣吃起來熱鬧,李源也這樣想。誰知具體安排位置的時候,墨彬有了意見。原來安排的是,馬超然這個組跟黃副省長那個組在一起,人大郭順安副主任那個組跟政協許副主席那個組在一起。墨彬不情願跟黃副省長坐一屋,硬要李源調整,讓他把黃副省長跟許副主席放一起,讓郭順安到他們這屋來。李源覺得不妥,找郭木商量,郭木也覺得這樣調整似乎不合常理,但又拗不住墨彬,最後還是按墨彬意見辦了。後來他們才知道,不是墨彬不願跟黃副省長坐一起,是超然副書記跟黃副省長有過節,墨彬怕坐一起影響超然書記的情緒。到了吃飯時間,超然副書記突然打來電話,說自己不舒服,今天的宴會,就不參加了。李源一楞,緊著就找墨彬。墨彬正跟郭順安親熱地拉著家常,一聽馬超然不來了,臉色當下就不一樣。他到外麵給超然書記的秘書打電話,證實馬超然確實來不了,秘書說超然書記已回賓館休息了。墨彬就怪李源,說都是他,怎麼能亂安排呢?

李源沒跟墨彬計較,這種事計較不得,一計較就影響情緒,進而影響到工作。對李源來說,今天招待好大家,就是他的中心工作。巧得是,郭副省長也沒來,於川慶打來電話,說郭副省長臨時有事,讓他們不要等了。李源鬆下一口氣,兩位主要領導缺場,他的負擔輕了些。畢竟,人大政協領導招待起來相對省事些。李源於是安排上菜。郭順安這天心情相當的好,提出要喝酒,李源就讓郭木拿了酒。喝到中間,墨彬的話就出來了,含沙射影,意思就是有人不尊重他,不尊重他等於就是不尊重馬書記。郭順安怕出事,勸墨彬少喝點,墨彬不聽,他向來很少碰酒的,這天卻不知咋,非要纏著跟別人喝,結果,真就把自己喝大了。他搖搖晃晃要去給政協許副主席那一桌敬酒,被墨彬擋住了,說那邊有郭木,不必他費心,沒想墨彬騰地將酒瓶放桌上:“你憑什麼阻攔我,你真成了大管家啊,李源同誌,別忘了,若論排名,你還在我後麵呢。”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誰也沒想到墨彬會失態到如此程度。李源更上哭笑不得,念著有這麼多人在場,他啥也沒說,端起茶杯走了出去,一個人在桃園一直捱到酒會結束。後來他聽說,墨彬還借酒挖苦了一頓新上任的政研室主任餘詩倫,說餘詩倫學問太深,把身子壓住了,別人敬酒他連屁股都不動一下。

普天成聽完哈哈大笑:“這個老墨,真有意思,喝醉就喝醉了,提排名做啥,你看鬧的這笑話。”

普天成的反應讓李源吃驚,李源原以為,普天成會在電話裏狠狠將墨彬訓斥一頓,為自己出一口惡氣,哪料想普天成如此輕描淡寫。

“他哪是喝醉,他是故意讓我難堪。”李源說。

“沒那麼嚴重,大家一起共事,還不了解脾氣?他不勝酒力,你就原諒他一次。”

“他排名在前,我哪敢說原諒,檢討還來不及呢。”李源帶著情緒道。

“小心眼了不是,要不要我這陣給他打電話,讓他給你道歉?”

“別,別,別,秘書長,我也就是隨便一說,你忙吧,不打擾你了。”李源覺得這個電話打得很沒意思,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把這窩心事說給普天成。

“好,你也想開點,千萬別擱心裏。”普天成仍然樂嗬嗬的。

電話一合,普天成臉上的笑就沒了,馬超然不高興,他為什麼不高興?還有,墨彬為什麼會失態?一般來說,這樣的接風宴,大家頂多也就意思一下,不會真喝。墨彬平時把自己的嘴巴管得挺緊,死纏爛打都灌不進去,怎麼會主動喝醉?

這些信息彙總到一起,普天成就認為,那些傳說太過誇張,馬超然在吉東,並沒掌握到什麼,或者,他是掌握到了,但事情又按照他不情願的方向走了。這麼一想,他就興致勃勃猜想起瀚林書記在北京的行動來。瀚林書記到北京,也快一周了,這一周,對誰來說,都不好過。

又等了一天,朱天彪來電話了:“哥,你交待的事情都辦妥了。”

“見到蘇潤了?”普天成問。

“見到了,跟他老婆一道來的,我啥也沒說,話都是他老婆告訴他的。”

“他怎麼說?”

“他就說了一句,天有多大,他蘇潤清楚,用不著三番五次給他送記性。”

“清楚就好。”普天成有點興奮,“天彪啊,你幫了哥一個大忙,哥會記住的。”

朱天彪趕忙說:“哥,咱兄弟之間,不說兩家話,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跟蘇潤老婆反複交待過了,隻要她男人在裏麵規規亂世矩,出來照樣有好日子過,那娘們是明白人,哥你放心吧。”

“放心,哥當然放心,你辦的事,哥怎麼能不放心。”普天成連著感歎了幾句,又道:“天彪啊,哥還有一件事,你一並把它辦了。”

“哥,你說。”

“那個金嫚你知道吧?”

“知道。”

“你把她帶到東北去,這次就帶走。”

“哥……”朱天彪聽上去有點為難。這事肯定會為難,如果不為難,普天成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說。這些天,他也在跟自己做鬥爭,鬥爭來鬥爭去,還是覺得,讓金嫚離開吉東好。盡管金嫚沒跟他講離婚的事,但那雙眼睛隱瞞不了她,那天抱金嫚上床的一瞬,他就知道,金嫚又完全屬於他了。對一個名分上不能屬於他但又實實在在屬於他的女人,普天成就想讓她盡可能地安全點。

普天成將金嫚的手機告訴了朱天彪,又強調道:“她可能不情願去,但你要說服她,另外,你要對她好一點,她剛離了婚,心情不好。”

“哥……”朱天彪似乎有點不情願。

普天成略一思忖道:“如果有難度,就算了吧,我另想辦法。”

“不,哥,我是怕……”

“沒啥好怕的,天彪我告訴你,這世上本來就沒這個怕字,隻有心虛的人才會說怕,我們兄弟不心虛。你帶過去吧,好好待她就是,等方便了,哥再把她接回來。”

“哥,我知道了,你放心。”

有了這個電話,普天成心裏一下就踏實許多,他拿著手機,想了半天,終於還是給瀚林書記發了一條短信:尾巴已全部砍斷。

短信發出去後,普天成就坐在那兒等。這天正好是周末,盧小卉回了老家,說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急著回去。普天成也樂意她回去,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更願意一個人呆著,不受任何打擾。但是直等到晚上九點,瀚林書記還是沒回過來短信。普天成坐不住了,這種情況很少有過,瀚林書記不論去哪,隻要收到他的短信,一準會抽空回過來的。怎麼會?

普天成扔下電話,去洗手間,剛把褲子脫了蹲馬桶上,客廳裏傳來非常悅耳的一聲,普天成一聽是短信來了,興奮地起身就往外跑,褲子裸在半腿裏,差點將他絆倒。提好褲子,跑沙發前,拿起手機一看,心涼了半截。短信不是瀚林書記發來的,是秋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