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2 / 3)

“這還用問,我都不敢回,你領導敢回?”

普天成一怔,旋即又釋然:“說出實話了吧,最近是不是被刀槍包圍了?”

“刀槍倒不怕,怕的是糖衣炮彈,我可不想被擊中。”玩笑開到這兒,於川慶也不開了,正色道:“最近還是沒消息啊?”

普天成嘴巴往上呶了呶:“十二樓,你自己上去問。”

“那可不敢,我最大的膽子,也就是找領導你問問。”

“一肚子陰謀,說吧,到哪去消磨時間?”

“還能哪,老地方唄。”

“又是獅子樓啊,我看遲早有一天,你要被獅子吃掉。”

“吃掉就吃掉,我豁出去了。”

“還是謹慎點吧,老弟,聽我一句勸,有些東西玩過了頭,不好。”

於川慶認真想了想,道:“這個問題挺複雜,先不討論,不過領導的批評,我虛心接受。”過了一會,他又道:“你是不在其中,不識其味啊,有些事,怕是這輩子也說不清。”於川慶臉上浮過一層暗雲,普天成似乎看到了他的苦衷,無端的,就又想到了金嫚。金嫚被朱天彪帶走已一個多月了,隻給他來過一次電話。有天晚上,他實在想得不成,就把電話打過去,金嫚居然沒接。他問朱天彪,朱天彪說金嫚很好,看不出有啥不高興,下午他們還一起吃飯呢。“照顧好她。”他就說了這麼一句,就說不下去了。那個夜晚,普天成突然被一種致命的孤獨包圍,那種孤獨是能殺死人的,到後來,他又老淚縱橫,把自己的這一生哭了個夠。

人活著,到底圖啥?這個很簡單很老套的問題再次跳出來,困住了普天成。他想起了父親,想起了父親教誨他的種種話,可惜,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沒聽進去啊。

算了,庸人自擾的事還是少幹,該怎麼活還是怎麼活吧。下班時間過了有一個小時,普天成跟於川慶一塊下了樓,還好,這天下午沒有人再給他打電話。常委們這些日子都在忙,具體忙什麼,誰也清楚,可誰也不說出來。說出來,這遊戲就沒法玩了。

到了車上,於川慶忽然說:“知道不,蔣家父女帶回來了。”

“帶回來了?”普天成身子一震,這消息太令他吃驚。前些日子他還拐彎抹角問過化向明,化向明閉口不談,他想,可能也是一陣風,刮刮就了事了,沒想……

因為坐的是於川慶的車,普天成便沒再往下問。於川慶倒是無所顧忌,繼續道:“我也是下午上班才聽到的消息,檢察院那邊說的。”

普天成哦了一聲,目光下意識地往前排司機臉上看,司機跟聾子一樣,是聽不到這些話的,如果能聽到,怕也掌不了這車的方向盤。不過普天成還是很謹慎,畢竟,這不是件小事啊。

等進了包間,普天成就忍不住了:“到底怎麼回事,我這邊怎麼靜悄悄的?”

於川慶詭秘地一笑:“說句話你可別往心裏去啊,最近我也感覺,好像有人在故意瞞著你。”

“什麼意思?”問完,普天成就又後悔了,這點他早應該想到,而且不該問出來。他笑笑:“瞞就瞞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

“你也別這麼悲觀,指不定,這是好事呢。”

“好事能輪到我?老弟啊,說句心底裏的話,我累了,我自知做不了陶淵明,可也不想整天綁在一副架上。”

“別說這麼悲觀,你做陶淵明,我首先不答應,還指望你給我們帶路哩。”兩個人說了一些傷感的話,又兼著把省裏最近出現的一些反常事兒說了說,比如自從那次彙報會後,馬超然突然變了一個人,再也沒了先前那種旺盛的鬥誌。上周他去了趟北京,都說是到北京休養生息去了,可他三天後便趕了回來。從回來後的精神麵貌看,北京也沒給他多大信心。還有國平副省長,為了大華,他是孤注一擲了,很多事已經不是越過原則這麼簡單,最近海州市又向大華傾斜,將另一塊閑置了三年的土地以最低價出讓到大華手裏,名義是大華一期擴建項目,實際,則是大華在海州開發的第二個樓盤。此事在海州地產界引起一場不小的波動,國平副省長居然親自出麵,平息風波。現在大華兩個字,已成了禁區,誰也不想談起,不敢談起。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大華海東馬上要動工,跟一毛三毛的所有問題都得到了解決。

得到了解決啊——

話題最後又回到嫖幼案上。於川慶說:“我聽他們說,這案子越挖越深,牽扯進去的人也越來越多。”

“能說具體點麼?”普天成問,他特別想知道,徐兆虎到底跟嫖幼案有沒有關係。

“具體的我也說不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當時在南懷的領導,怕都脫不了幹係。”

當時徐兆虎就在南懷,他是從南懷挪到吉東的。普天成心裏一陣興奮,這句話等於是告訴他,上麵已經在對姓徐的采取措施了。

“不過……”於川慶喝了一口水,把本來要說出來的話又咽了回去。

“不過什麼?”普天成緊追著問。

於川慶猶豫了一會,還是說了:“不過我聽說,省長這邊,好像有保他的意思。”

“你是說路波?”

於川慶點頭。兩個人就又不說話了,於川慶掏出一支煙,給普天成,普天成不想接,遲疑片刻,還是接了。煙霧很快彌漫在包廂裏。兩個人平時不怎麼抽煙,抽煙這種陋習,在省裏高層中,已是越來越少見。隻有在相當高興或十分迷茫的時候,他們才拿煙調節自己。過了一會,普天成說:“不可能吧,從沒聽說他跟路波省長有過密之處。”

“很難說啊。”於川慶歎了一聲,道:“有些河裏的水,你能掌握深淺,有些未必,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可就是找不著機會。”

“什麼話?”普天成率先摁滅了煙,十分空茫地望住於川慶。於川慶也將煙掐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跟路波省長,有點遠啊,能不能……”

普天成就清楚了,於川慶繞了一大彎子,原來是告誡他這些。思忖了一會,他說:“不是遠與近的問題,工作所致,工作所致啊。”說完,他起身,走到窗前,盯住窗外一片高樓。於川慶也跟過來,目光同樣望住那層層疊疊的高樓大廈。

“高處不勝寒啊,現在我算是領會了。”於川慶歎了一聲,接著又道:“不過你跟我不同,你被別人遮住,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