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屠殺婺城百姓後,明珠就再也不曾,為夏侯翎磨過墨。夏侯翎心裏清楚,是因為明珠不能認同,夏侯翎的所作所為,認為夏侯翎太過殘酷狠絕。
連夏侯翎自己也知道,那些行為,是鬼,是魔才做得出來的惡行。夏侯翎如此罪大惡極,就算受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
可是,看盡那些慘況後,明珠還是來了,繼續坐回夏侯翎的身旁,靜靜為夏侯翎焚香,替夏侯翎磨墨。
夏侯翎的喉頭微梗,感覺煙霧都化為實體,一端在明珠的指上,另一端就圈繞著夏侯翎的心,一圈又一圈,雖然軟,卻無法鬆開。
但願,今生今世,都不要鬆開。
寧可,就這麼被明珠綁著,被明珠繞著。隻求,明珠肯綁著,肯繞著。
凝望著身旁的小女人,夏侯翎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就怕會嚇走明珠。夏侯翎強行克製著,心中難以言喻的情感,佯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用毛筆輕輕蘸取,明珠所研磨出的墨,提筆再寫。
夏日炎炎,連風都是熱的。
但是,夏侯翎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夜,無聲降臨。
直至夜半時分,夏侯翎終於願意擱筆,跟明珠回到院落裏,共同躺在睡榻上,軟褥裏。
上榻之前,明珠特地在香裏,添了一味香,讓夏侯翎能早些入眠。當明珠回到床邊,用嬌小的身子,柔柔貼臥進,已經好熟悉好熟悉的寬闊的胸懷時,夏侯翎才開口說道:“這味道,不錯。”
夏侯翎已經閉上雙眼,但是,夏侯翎的手卻還揉著額角,夏侯翎的頭,很痛。
柔軟的雙手伸來,輕撫著夏侯翎的額頭,漸漸緩解疼痛。
“這是什麼香料?”夏侯翎握住明珠的小手,問著。
夏侯翎眼仍是閉著的。
明珠停頓了半晌,才出聲回答。
“明珠。”
夏侯翎微怔,睜開雙眼,用黑幽幽的深邃眸子,凝望著明珠。
然後,夏侯翎又笑了。
“我喜歡。”夏侯翎說。
明珠輕輕一顫,看著,聽著,夏侯翎又說。
“很愛。”
心口,莫名一熱。
明珠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搗著那雙奪人心魄的黑眼,不敢再看,但要是不用手搗著,就會舍不得不看。
夏侯翎閉上雙眼,唇邊仍舊帶著笑,長長的喟歎一口氣,啞聲說著。
“很愛哪……”
話裏的意思,是那麼明顯。
明珠啞口無言,慶幸是搗住了夏侯翎的眼,才沒有讓夏侯翎看見,明珠又紅了的眼眶。
夜,好深好深。
夏侯翎沒有再睜開眼,隻是輕握著明珠的手,要明珠撫著夏侯翎的臉,順著夏侯翎的長發。明珠無法自製,順從的照做了,給夏侯翎所要的安慰。
在明珠的撫慰下,夏侯翎因為太過倦累,沒一會兒就已經睡著了。
深夜裏,明珠忍不住,輕輕撫著夏侯翎的眉,夏侯翎的眼。
夏侯翎瘦了很多。
明珠注意到了,夏侯翎俯案的姿勢,壓得更低了,就連在白晝的時候,也需要點燈,才能夠書寫。
“黃蜂尾後針”傷了夏侯翎,即使,明珠已經停了使用,那幾味會引發嚴重痛楚的香料,但是毒已經侵入夏侯翎五髒六腑,要解是沒有那麼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