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時節,該是豔陽高照,暑氣逼人。但是這幾日來,蘇城內外卻有異象發生。
雪一陣又一陣的落下,覆蓋一切。
雪花飄落曠野,飄落平原,飄落農田,飄落在蘇城之內。
大雪封閉道路,使蘇城成了陸上孤島,而城外的哭聲,更聽得人心惶惶。
哭聲齊聚在城門外,悲切淒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成千上萬的痛哭著,令聞者熱淚沾襟,肝腸寸斷。
打開東門,哭聲更響,連城牆上的積雪,都被震得紛紛崩碎。
而城門之外隻有無垠的雪地,沒有男,沒有女;沒有老,更沒有少。
放眼望去,空無一人。
城門都衛率領部眾,策馬出城門。
他半生征戰沙場,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情景。
白雪紛飛,濃似鵝毛,哭聲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追逐了半晌,才逐漸散去。
城內有馬蹄聲響起,西門都衛策馬疾馳,穿過整座城,傳來消息。
“哭聲轉到東門外了。”
哭聲更響,更悲,更怨,城內每扇門窗都在震動。
各門都衛嚴陣以待,持刀握劍,同時打開東西南北四城門,哭聲卻瞬間消失。
曠野無聲無息,隻剩雪花一片又一片,輕輕飄落。
沒人開口,都衛們屏氣凝神,等了許久許久,確定城外歸於沈寂,這才轉身,關起城門。
倏地,哭聲從四麵八方湧來,盤桓不去,響徹雲霄。
四大城門外,都充斥著哭聲。
哭聲,包圍了整座蘇城。
夏天飛雪,鬼哭陣陣,蘇城內人心惶惶,從朝廷到民間,人人議論紛紛。
無數的哭聲,都在泣喊著一個名字。
夏侯翎。
那個殺人如麻的亂世魔鬼。
冤魂們的哭聲,讓蘇城裏的人們,覺得毛骨悚然,但是他們更恐懼著,那個把持朝政,手握兵權,即使見此異象,聽此異聲,也能置之不
理,比惡鬼更惡,比厲鬼更厲的可怕男人。
這些日子以來,夏侯翎上朝的次數少了,他將事情交由李世處理,不論官位高低,不論事情重要與否,是不是緊急,他一律不再插手。
他把所有時間,花費在書房的桌案上,一字又一字的書寫著,那些累積了像山一般高,卻還沒有寫盡的書冊。
明珠,始終陪伴在他身邊。
明珠為他磨墨,為他焚香,為他補身,為他撫去肩膀上的酸,為他撫去頭腦裏的痛,竭盡一切的幫助他。
起初,當天際飄雪,城外傳來鬼哭時,李世還來到書房,跪地請示。
他跟蘇城裏所有人都知道,冤魂們恨極夏侯翎,這異像是因他而起。
“丞相大人。”李世問著。
“嗯?”
毛筆在素絹上,寫下一句又一句。
“是否應命道士驅散城外異聲?”
夏侯翎的筆未停,揚起嘴角,露出慣有的冷笑。
“我早已獲罪於天,現在依賴道士向上蒼求情,隻是徒見軟弱。”
“那,那麼……”
李世不知所措。
“置之不理就好。”他淡淡的回答。”鬼魂,不能阻止我。”他的語音堅定,說得斬釘截鐵。
“是。”
“退下去,別再來擾我。”
“是。”
李世離去後,書房的門被關上,但是那些哭聲,還是滲過縫隙,竄進了書房裏,哭泣得悲切不已,又忿忿不平。
就連明珠也聽見了。
你忘了嗎?
忘了嗎?
是明珠的爹娘?
還是明珠的兄姊?
或是明珠的親朋好友?
別國的冤魂們在哭號著。
你忘了嗎?
不,明珠沒有忘。
但是,明珠不知道,該怎麼對那些冤魂們解釋,夏侯翎的所作所為,都是有原因的。
況且,就算是冤魂們真的理解了,夏侯翎的深謀遠慮,他們就會願意安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