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臣明白了。”白朝天斂起笑意,正色道:“老臣一定一字不漏地轉告萬歲爺,小夫人能明白萬歲爺的用心就最好了。”
“嗚……丞相大人,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紅菱將淚顏埋進身旁奶娘溫暖的懷裏,不願再繼續說那令人肝腸寸斷的話語。
“是,娘娘請保重,老臣恭送娘娘。”馬車緩緩,載著離宮的人兒,越來越遠。
忽而一陣大風,將雲層霧障吹開一線,露出下弦的殘月,原本黑壓壓的夜幕突然灰白白地亮了亮,緊接著月亮又一次被霧掩藏住了。
黑色的大霧緊緊包圍在馬車四周,路兩旁的樹木和著寒意逼人的風,盡在作著怪響。
這正是雪國的陌上無情樹,唯有殘月道別離。
那夜逃亡之後,一年前,龍鳳鎮,如意客棧。
“去年十月來鎮上,做過八份工作,每份最長的不超過一個月,最短的隻有三天,第一份工作在商行,被辭退的原因是不會招攬生
意,業績在同一批新人中排行最後,第二份工作在米鋪做帳,因為不慎將賬算錯,致使十一叔損失了十兩白銀,而領的月錢不
到三錢,第三份工在八哥的陶瓷廠裏,一個月下來失手打破的成品足有四十五件,還不算半成品……我去咧,真是夠了!”
“啪!”地一聲,客棧老板娘葉真真忍無可忍地將手裏的冊子大力朝桌上一拍,皺著兩道彎彎的柳眉,火大地瞪著正規規矩矩坐在對麵的一個文弱男青年。
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身邊擱著一個簡單的包袱及一張古琴,正垂著腦袋,對葉真真的碎碎念洗耳恭聽。
男青年臉上的皮膚十分白晳,與時下年輕人的黝黑健壯不同,泛著不自然的慘白,聽說是小時候家裏窮,吃得少身體差導致貧血的緣故。
長相也普通,屬於放在人堆裏回頭就找不著了的大眾臉。
唯一令人印像深刻的是他很瘦,骨骼纖細得就像個女人家,彷佛被風一吹就要倒了,鎮上的少年幾乎沒有比他更瘦的了,連月家醫館的瘦子細仔跟他站在一起,也能襯托出幾分罕見的壯實出來。
那攏在袖子裏的兩條細瘦胳膊和做了不少吃力不討好的苦工而愈來愈粗糙的雙手,因為葉真真的怒火,越發緊張地扭到一處。
“我說洛……”
葉真真瞪了他半天,突然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來。
“咳……洛菱。”
青年人咽了咽口水,十分小心翼翼地輕聲提醒葉真真。
“對,洛菱!”
葉真真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我說你呀,到底要怎麼著?從去年來鎮上,到現在也有半年了,怎麼還是一事無成?什麼都做不了?”
“對——對不起。”
名叫洛菱的年輕人更加小心翼翼地道著歉。
“道歉有用的話,你就不用在這裏聽我念了,平均半個月做一份工,你還真是開了龍鳳鎮的先河,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有這大能耐!”
“謝——謝謝。”
紅菱沒聽出她話裏的譏諷,還誠心誠意地致謝。
葉真真一時語塞,半天才重重地歎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道:“雖然六哥家的寶貝小媳婦兒,當初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但好歹人家是個水靈靈的漂亮姑娘,大不了嫁人,就有男人養著了,你呢?你一個大男人,不好好工作,以後還指望著娶媳婦嗎?”
“不——不敢。”
紅菱臉一紅,頭垂得更低了。
“什麼不敢?我看是不能吧?”
葉真真遇上這秀才似的小夥子,就如同兵遇上秀才,沒道禮也要講清楚,“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今兒個把話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