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睜開眼睛,環視了一下自己所待的這間屋子,一切都還是比較的陌生的樣子,陌生的衣櫃,陌生的窗簾,陌生的床單,以及...陌生的...躺在身邊的這個人。
恩和翻了個身,看著身邊還在熟睡的季卿,這個人,對自己來說,大概不能說是陌生的,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了,他是自己真心喜歡的第一個人,如果後來沒有遇見木和的話,這一切,應該還是這樣的結局,如果沒有遇見木和的話,現在自己,應該還是躺在季卿的身邊,可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恩和用手指細細的描摹著季卿的臉,他的臉總是氤氳著一層悲傷的氣息,即使是在熟睡的時候,也讓人仿佛看的見被眼皮覆蓋的如清水一樣的眸子。恩和替他掖了掖被子,起床將衣服穿好。
廚房裏飄來陣陣烤麵包的香味,季卿嗅了嗅鼻子,下意識的想用手攬住旁邊的女子,卻撲了一個空,心裏頓的一涼,猛的睜開眼,看見旁邊的位置空著,手上還能傳來旁邊被窩裏的餘溫,季卿愣了幾秒,直到聽到廚房裏烤箱工作後傳來的滴滴聲,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想多了,於是自嘲的笑笑。
恩和將準備好的早餐都端到桌子上,看看季卿還沒有從房間裏出來,於是趕快走到季卿的那份早餐前,從包裏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瓶,又倒出一粒分散片,迅速的放到季卿的牛奶裏,看著分散片在熱牛奶裏迅速的溶解,恩和如釋重負的笑了。
早上九點以後,季卿去公司了,恩和才慢慢的換了出門的衣服,一路上都乘公車到了離家很遠的一家私人醫院,病房裏的門虛掩著,恩和推門進去,白色的窗簾正好被窗外的風全部吹起來。
“沈阿姨。”
恩和叫了一聲正在病床邊削蘋果的女人。
女人轉過頭來看見恩和,怔了怔,還是放下手裏的蘋果走到恩和麵前。
“怎麼是你?”想了想又覺得沒說對,又補充道,“你不是結婚了嗎?”
“是,我是結婚了,我就是想來看看木和。”
說到“木和”兩個字的時候,恩和的鼻子還是酸酸的。
女人看著恩和看了半晌,臉上疲憊的神色漸漸浮現出來,終於還是說:
“恩和,算阿姨求你了行不行,別再來了,木和他已經這個樣子了,況且你現在已經結婚了,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家,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求,就盼著木和能早點醒過來,我和你叔叔都是一大把年紀了......”
女人不斷的抹著眼淚,恩和的眼淚也是一滴一滴重重的砸到地板上。
躺在病床上的人沒有一點反應,旁邊測試心跳的儀器上綠色的波折線有規律的顯現著。
即使隔的那麼遠,恩和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病床上那個人的麵容,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閉著眼安詳的躺在那裏,記憶裏還是十八歲那一年他溫暖明亮的笑容。
那個少年說,到我身邊來,我來保護你。
那是一些,難以忍受的日夜。
恩和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厚重的窗簾擋住了一切能照進來的光亮。身上的衣服也沒有換過,腦子裏反反複複就是沈媽媽的那幾句話,因為遭到鈍物重擊而造成急性損傷,以致於腦出血導致了腦死亡,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那到底是什麼呢,恩和在黑暗中將自己抱緊,良久,眼淚才一滴滴的滑落到地板上。
是植物人。
恩和咬緊嘴唇,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沈媽媽決絕的擋在自己麵前,恩和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木和,終於還是離開了病房。
停在離醫院不遠處的黑色轎車裏,季卿看著從醫院裏走出來的自己的新婚妻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