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在吃驚地看著他,都認為這個人一定是瘋了。
淩虛的臉色發青,不停地冷笑,道:“好,很好,好極了。”
柳若鬆道:“你還有沒有別的話說?”
淩虛道:“沒有了。”
柳若鬆道:“那麼你為何還不拔劍?”
他嘴裏在跟淩虛說話,眼睛卻在看著藍藍。
藍藍也在看著他笑,笑得好甜,仿佛正在告訴他:“你做得很好,隻要有我在身旁,不出十招,你就能殺了他!”
沒有人會相信她的話。
沒有人會相信柳若鬆能在十招內擊敗武當後輩弟子中的第一高手淩虛。
可是柳若鬆相信。
雖然淩虛出手五招,就已占盡先機,將他逼得透不過氣來。
他還是相信藍藍絕不會讓他失望的。
到了第九招時,他已被逼入了死角,無論他使出哪一招,都絕對無法突破淩虛的攻勢。
他們用的同樣是武當劍法,在這方麵,淩虛遠比他純熟精深。
他忽然想到了那一招“天外流星”。
“天外流星”不是武當劍法,他的劍勢一變,劍風破空“嗤”的一聲響,劍鋒已自淩虛的左胸刺入,後背穿出,這一劍竟刺穿了淩虛的胸膛。
每個人都怔住。
柳若鬆自己也怔住。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劍最多隻能突破淩虛的攻勢,絕對不能將淩虛置之死地。
可是淩虛卻已死在這一劍之下。
淩虛的瞳孔已開始渙散,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驚詫。
他明明可以避開這一劍的,卻偏偏沒有避開。
這是為什麼?
淩虛倒下時,柳若鬆並沒有看見。
他在看著藍藍。
藍藍也在看著他笑,笑得更甜,仿佛又在告訴他:“隻要有我在,隻要你相信我,不管你想做什麼,都一定可以做到。”
現在柳若鬆最想做的一件事,當然就是殺了丁鵬,永絕後患。
他忽然發現丁鵬已經在他麵前。
柳若鬆笑了笑,道:“你好。”
丁鵬也笑了笑,道:“你好。”
柳若鬆道:“我很好,可是你一定不太好。”
丁鵬道:“哦?”
柳若鬆道:“我在你新的莊院裏,殺了你請來的客人,你怎麼會好?”
他微笑,又道:“我看你非但心情不好,運氣也不會好。”
丁鵬道:“為什麼?”
柳若鬆道:“因為你又遇到了我。”
丁鵬歎了口氣,道:“不錯,每次遇見你,好像我都要倒黴的。”
雖然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可是留在柳若鬆記憶裏的印象還是很鮮明。
他甚至還能記得丁鵬發現“可笑”就是柳夫人時,臉上那種驚訝、痛苦而悲慘的表情。
對柳若鬆來說,那的確是個偉大的計劃,單純而巧妙,每一個細節都設計得天衣無縫。
他從未替丁鵬想過。
丁鵬當時是什麼感覺?
無論誰在受到了那種欺騙,那種侮辱,那種冤屈後,都絕不會輕易忘記的。
現在他無疑也想到了那件事。
但是他居然還在笑,一種成功者獨具的微笑,充滿了對別人的譏誚和自信。
他的確變了,變得如此深沉,如此可怕,連柳若鬆都已感覺到他的可怕。
幸好藍藍就在他身後,每次隻要柳若鬆一回頭,就可以看見她臉上那種甜蜜而動人的微笑,仿佛正在告訴他:“隻要有我在這裏,無論你想幹什麼,都可以放心去做。”
柳若鬆輕輕吐出口氣,微笑道:“你說得不錯,每次你隻要看見我,就會倒黴的。”
丁鵬道:“這次呢?”
柳若鬆道:“這次也一樣。”
丁鵬道:“這次恐怕不太一樣了。”
柳若鬆道:“因為這次是在你的地方,你有幫手?”
丁鵬道:“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我絕不會讓第三個人出手。”
柳若鬆道:“那就好極了。”
丁鵬道:“你殺了淩虛道長,自然有武當門下去找你。”
柳若鬆道:“我若殺了你呢?”
丁鵬笑了笑,道:“隻要你能勝我一招,不但隨時可以割下我的頭顱來,這片莊院也是你的,死人已用不著這麼大的地方。”
柳若鬆眼睛發亮,道:“正確。”
丁鵬道:“無論誰死了,隻要有七尺黃土就已足夠,所以……”
柳若鬆的反應並不慢,立刻道:“所以我若敗了,我也會將我那萬鬆山莊送給你。”
丁鵬微笑道:“這才是公平的交易。”
柳若鬆道:“我們一言為定。”
丁鵬道:“有天下英雄在這裏作證,就算想賴,也賴不了的。”
柳若鬆道:“很好。”
他的手緊握著劍柄,劍鋒上淩虛的血跡已幹,現在卻又將被另一個人的鮮血染紅。
他回過頭,藍藍又在看著他微笑,仿佛又在對他保證:“十招之內,丁鵬就必將死在你的劍下。”
柳若鬆精神一振,道:“看你的劍!”
丁鵬道:“我已發誓,今生不再用劍。”
柳若鬆道:“你用什麼?”
丁鵬道:“用刀。”
柳若鬆大笑,道:“你若用刀,我可以讓你三招。”
刀也是殺人的利器。
可是刀法易練,而不易精,練武的人都知道,“十年學劍,一年練刀。”劍法的確遠比刀法精妙深奧,劍的本身,就是種高貴飄逸的象征。
江湖中已有多年未曾出現過刀法名家了。
學劍的人忽然變為用刀,刀法好極也有限。
柳若鬆道:“拔你的刀!”
丁鵬的刀已在手。
這是柄很普通的刀,既沒有吹毛斷發的鋒刃,也沒有足以炫耀的曆史。
這柄刀是彎的,刀鋒彎彎,刀柄彎彎。
丁鵬輕撫著刀鋒,道:“這就是我的刀。”
柳若鬆道:“我看得見。”
丁鵬道:“這柄刀還沒有飲過人血,因為今日還是我第一次試刀。”
柳若鬆冷笑,道:“你用我來試刀?”
丁鵬道:“就因為我要用你來試刀,所以我還可以讓你占個便宜。”
他淡淡地接著道:“隻要你能接得住我三刀,就算你勝了。”
柳若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見一個人忽然發了瘋。
藍藍又在笑,笑得更甜,更愉快。
柳若鬆道:“好,我就看你這三刀。”
丁鵬道:“你看不見的。”
他的手一揮,刀光已飛起。
圓月落,刀光起。
縱橫大地十萬裏。
刀光寒如雪,何處聽春雨?
彎彎的刀,彎彎的刀光,開始時宛如一彎新月,忽然間變成了一道飛虹。
沒有人能看得出這一刀的變化,也已沒有人能看得見這柄刀。
刀光一起,刀就不見了。
江湖中已有多年未曾出現過刀法名家,江湖人已有多年未曾看見如此輝煌的刀光。
誰也不知道他第二刀還會有多麼可怕的變化。
根本沒有第二刀。
刀光隻一閃,丁鵬隻劈出了一刀!
刀光一閃而沒。
柳若鬆並沒有倒下。
他的劍還在手上,他的人還是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隻不過臉上已沒有血色。
沒有第二刀。
勝負還未分,為什麼沒有第二刀?
丁鵬輕撫著刀鋒,淡淡道:“我知道你看不見的。”
柳若鬆不動,不響。
忽然間,“叮”的一聲,他手裏的劍已落在地上。
丁鵬道:“你至少要再練十年,才能看得見我三刀。”
柳若鬆不動,不響。
忽然間,一縷鮮血從他的手腕上冒了出來。
丁鵬道:“現在我一刀就已足夠。”
柳若鬆不動,不響。
忽然間,他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十”字。
鮮紅的是血。
沒有人喝彩。
每個人都覺得手腳冰冷,每個人手心都有冷汗。
現在大家才知道,剛才那一刀,不但割破了柳若鬆的手腕,而且還在他臉上劃出個“十”字。
可是傷口裏的血,直到現在才冒出來。
因為那一刀連一分力量都沒有多用,因為那一刀實在太快!
沒有喝彩,因為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刀法。
刀已入鞘。
丁鵬隻簡短地說出了三個字:“你敗了。”
柳若鬆終於慢慢地點了點頭,慢慢地轉過身,慢慢地向藍藍走過去。
藍藍還在笑,可是笑容看來已沒有剛才那麼甜蜜動人了。
她笑得仿佛已有些勉強。
柳若鬆站在她麵前,看著她,臉上的“十”字血跡已凝結。
鮮血剛冒出來,立刻就凝結。
柳若鬆臉上的表情仿佛也已凝住,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敗了。”
藍藍輕輕歎了口氣,道:“看起來好像是你敗了。”
柳若鬆道:“你說過,我不會敗的。”
藍藍道:“我說過?”
柳若鬆道:“你說過,隻要有你在,我就絕不會敗。”
藍藍道:“你一定是聽錯了,我怎麼會說這種話?”
柳若鬆道:“我沒有聽錯,你說過你會幫我的,你為什麼不出手?”
藍藍道:“我怎麼出手,我能幫你做什麼?”
遠處忽然有個人在笑,笑聲中充滿譏誚:“她唯一能幫你做的事,就是幫你把褲子脫下來。”
藍藍居然也在笑:“一點都不錯,我唯一能幫你做的好像隻有這件事,這種事我最內行。”
柳若鬆看著她,眼睛裏忽然露出恐懼之極的表情:“你……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