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死路一條(2 / 3)

地平線上的太陽隻剩下半拉了,紅紅的,圓圓的,像剪紙一樣清楚。

蔣中天把車開得風馳電掣。

他不知道,他正一點點步入深淵。

從文馨的話裏,他聽出她已經有了男人。這個男人可能是她的丈夫,也可能是她的情人。今夜,那個男人不在她身邊。

如果文馨回心轉意,那麼我能不能忍受她這段經曆娶她做妻子呢?——蔣中天在心裏問自己。

想了半天,他也無法得出肯定的答案,最後就不想了。就像一隻饞嘴的貓,隻想一口吞個飽,然後再想魚刺的問題。

太陽越來越低,終於看不見了。天地間變得肅穆。

蔣中天興奮的心也漸漸沉靜下來。

他忽然感到有些孤獨。

是的,空天曠地,隻有他一輛車,田野裏連個農夫都看不到。

天越來越黑。

他又想起了黑天鵝賓館的307房間,想起了那個露著一條黑縫兒的衣櫃,想起了那個披頭散發的女子……

他不知道這世間的事是普遍聯係的。

他以為那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和他毫無關係。

他不知道,此時她正在前方的黑暗深處把他等待。

而她的背後,黑暗的更深處,藏著一個更可怕的影子。前者看不到後者,兩者不在同一個層麵。

他不知道,地下還有地下,天上還有天,秘密的後麵還有秘密。

他不知道,僵屍之所以行走,是由於某種生生死死的仇恨驅動著……

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朝前走,去和舊日情人幽會。

走著走著,前麵的公路就分成了兩條,一條朝西南,一條朝西北。兩個前途同樣蒼茫、莫測。

他停了車,疑惑起來。

文馨在電話裏告訴他,一直朝前走,這裏怎麼出現了一個岔路口?

他拿起手機,撥文馨的電話。

她的手機竟然不在服務區。

這下蔣中天有些急了。他猜想,靠山別墅也許在山上,沒有信號。

他像李作文一樣,從車窗裏探出頭,四下眺望了一番,看到左邊有山,右邊是平原。他覺得朝左前方走應該是正確的。

不過,他沒有輕率地前進,想等來一輛車,問一下。

看看表,時間還早。於是,他抽出一支煙,點著,吸起來。

夜更黑了,天地間就像灌滿了墨汁。

他等了很久,竟然不見一輛車開過來。

他變得急躁起來,拿出手機,繼續給文馨打電話。

她的手機還是不在服務區。

他又看了看表,還有二十多分鍾就到八點了。他打算一直等下去,到了八點鍾,文馨還不見他趕到,就會給他打電話。

他在黑暗而封閉的車裏坐了一會兒,感到有些壓抑,有些空虛,就把車燈打開了。

說起來很巧,就在這時候,有一個老漢,揚著一根好像鞭子一樣的東西,驅趕著一群黑羊,正橫穿公路。

蔣中天急忙打開車門跳下去,喊道:\"大爺!\"那個老漢轉過身,用胳膊擋住了眼睛,隻露出下麵半張臉——車燈太刺眼了。

\"請問,去靠山別墅怎麼走?\"老漢不耐煩地舉起另一條胳膊,朝左邊那條公路指了指,然後,把身子轉過去,趕著羊群走下了公路。

那群羊無聲無息。

車燈把一條孤單的公路照得雪亮,而公路兩側,就是無邊的黑暗了。

那個老漢和那群羊,出現在黑暗中,又消失在黑暗中。

蔣中天就想:幸好自己及時打開了車燈,不然,這個老漢和羊群就會悄無聲息地穿過公路,錯過這個問路的機會。

他開車駛上了左邊這條公路。

這條岔路同樣平坦,兩旁綠樹茂盛。

他開始設計,見到文馨之後,上床之前,應該說些什麼。

可是,他發現自己的心思再也專注不起來了,好像心底隱隱約約地潛伏了一個什麼疙瘩,他必須解開但是還沒有解開。

他想來想去,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那個老漢還有那群黑羊。

是的,他就是感覺那個老漢和那群羊有些不對頭!

很多人見過黑羊。

不過,這世上畢竟白羊多,黑羊總是寥寥無幾,屈指可數。可是,那老漢趕的竟然都是黑羊!

羊吃草時是低頭的。而它們走路的時候,則一定有的低頭有的抬頭。

可是,蔣中天清清楚楚地記著,那群黑羊穿過公路的時候,全部低著頭,蔣中天沒看見任何一隻黑羊的眼睛!

羊有時叫有時不叫。

不過,它們要是在雪亮的車燈前走過,一定會高一聲低一聲地叫成一團。即使不全叫,也不會一隻都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