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景隆十三年。

她叫舒歌,寬舒的舒,吟歌的歌。

她沒任何特別的,家境貧寒,自小便去了燕王府裏作丫鬟,她的主子黎落黎妃是個溫善的江南女子,眉目若畫氣質自華,乃是燕王爺一眼相中的側室;黎落不諳世事,盡管是生下了孩兒依然是少女般溫潤天真,令人憐愛。然君王薄情,在黎妃生下長女緋雪兩年後便納下王妃,是苗族公主名禦曦,賜號梵。梵王妃常是汙蔑陷害黎妃,黎妃心軟心善,燕王偏寵薄情,以至於黎華苑中戚戚清清,最後便遣了所有丫鬟,獨獨留下舒歌。

……

“阿歌。”黎落纖細的手指轉動著玉潤的檀木佛珠,“緋雪今日可是又不好好學了?”說完,輕輕皺了一下眉,那本就幹燥的臉上便添了一道輕痕。

舒歌聞言,平細地為黎落續香,“黎妃娘娘大可不必操勞,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前幾日做女紅的婆婆還告訴奴婢,緋雪進步很大。”緋雪天性潑辣直白,又愛恨分明,喜鬧。黎落為一個庶女進書塾的事費了不少功夫,而緋雪卻依然不知悔改,常是曠課。

“我是擔心緋雪那孩子。”誦經禮佛久了,黎落便也不在乎尊卑,“阿歌,你說緋雪如此作鬧,是似誰了呢?”說罷,輕輕歎口氣。

“不管是似誰了,郡主終究是個聰穎孝心的,不過是孩童耍鬧。”舒歌小心翼翼地安慰著黎落。

黎落苦笑一聲,閉上雙眼。

雲靜祠內一時寂靜無聲。

“滾開,放本世子進去!”忽然,窗外傳來打鬥喊鬧的聲音,打破這寧靜。黎落雙眸驀地睜開,舒歌輕頷首便下去看。

“世子,您可不能進去啊。”雲靜祠的丫頭雲七哭著懇求世子,胥寧卻不理,“黎落你個妖妃,給我出來!”

“怎麼了。”舒歌踏著輕盈靈動的步伐緩緩而至,一雙清澈的眼滿是尼女的寧靜。胥寧認得她,“讓黎落出來!”

“世子吉祥。”舒歌輕輕行禮,佯裝憤懣的樣子,“阿七你是怎麼做事的,如此怠慢世子,下去領罰!”卻揮揮手,雲七便磕個頭下去了。

“世子爺今日的火氣怎麼如此躁大?”舒歌用輕柔婉婉的語氣,胥寧的眼淚卻掉了下來,他指著祠裏,“都是這妖女惹的禍,爹爹又要納妾了,若不是貪圖過黎落的美色怎會一而再納妾?”他今日可是氣炸了,書塾的先生說他寫錯字,卻讓他最喜愛的表姊一邏看見了……而母妃的眼淚讓他幾乎迷失方向,所以便來這裏發泄。黎落安靜,不論如何辱罵也不會動半分,爹爹也不會在意他是否失了世子的端莊。

“說到底,梵王妃才是後入燕王府的。”舒歌為黎妃而委屈,忍不住頂撞道,“那奴婢可否理解世子的意思為,王爺納妾是貪圖梵王妃美色?”這話倒不假,禦曦乃是苗族第一美人,高挑亮麗的身材,潔白瓷玉的膚色,一雙動人的深邃綠眸令整個苗族為之瘋狂,甚至坊間傳聞禦曦的胞弟、苗族的嫡裔禦禕戀慕姊姊美色,做出穢亂之事……足以證明妖顏禍水,當年燕王爺訪問苗疆,便是一眼相中了禦曦的美貌。

“大膽!”一個八九歲光景的少女款款而出,眉心一點冰花冷人心神,那雙妖媚深邃的綠眸卻令人記憶猶新,身著鵝黃色長衫勾著抹淺藍,少女的嬌憨氣質顯露無疑,卻多了一份傲然,“誰教你與世子爺頂撞的?”那女孩的氣勢也是咄咄逼人。

舒歌輕抿嘴唇,行禮,“參見郡主,是奴婢的錯與黎妃無關。”

阿韶,胥寧的雙胞胎姐姐,天生一雙惑人心神的綠眸,傾國之色顯露無疑,可惜為人冰冷傲然,小小年紀便有“才女”之稱。

阿韶輕哼一聲,抱住了亂竄的弟弟,櫻唇輕吐,“有些人,天生就是下賤;她們沒有資本卻占據著一些虛表的東西,為這些東西也該付出代價吧,更何況是如此下賤的貨色。”阿韶言語狠辣,眉間苗族嫡女標誌的冰花印卻閃了顏色。

“阿娘……”緋雪本是興衝衝地回來看娘親的,聽到阿韶的話,瞬間陰了臉色,“燕韶,誰許你進雲靜祠的!”她麵目猙獰,滿是率真;而阿韶雖然低她一頭,卻是高傲冷貴,更著一副禍國殃民的美色,壓了緋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