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們自然逃得更快,眨眼間便逃得蹤影不見,但暮色蒼茫中,遠處卻有條鬼魅般的人影一閃,向他們追了過去。
江楓瞧見他們去遠,才又鬆了口氣,歎道:“幸虧你還有這一手,又將他們駭住,否則……”
突然發現那少婦臉上已變了顏色,身子顫抖著,滿頭冷汗,滾滾而落,竟似已疼得不能忍受。
江楓大驚道:“你怎麼了?”
那少婦道:“我……我動了胎氣……隻怕……隻怕已……快要……”
她話還沒說完,江楓已慌得亂了手腳,跺足道:“這如何是好?”
那少婦嘶聲道:“你快將車子趕到路旁……快……快……快!”
江楓手忙腳亂地將車子趕到路旁長草裏,健馬不住長嘶著,江楓不停地抹汗,終於一頭鑽進車廂裏。
破了的車門,被長衫擋了起來。
大約數盞茶的時間,車廂中突然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過了半晌,又聽到江楓狂喜歡呼道:“兩個……是雙胞胎……”
又過了兩盞茶時間,滿頭大汗、滿麵興奮的江楓,一頭鑽出車廂,但目光所及,整個人卻又被驚得呆住了。
方才鼠竄而逃的黑麵君、司晨客,此刻竟又站在車廂前,六對冷冰冰的目光,正瞬也不瞬地瞧著他。
江楓想強作鎮定,但麵容也不禁驟然變了顏色,失聲道:“你……你們又回來了?”
雞冠人詭笑道:“公子吃驚了麼?”
江楓大聲道:“你們莫非要來送死不成?”
黑麵君哈哈大笑道:“送死?……”
江楓厲喝道:“瞧你們並非孤陋寡聞之輩,繡玉穀移花宮的厲害,你們難道不知道?”他平日雖然風流蘊藉,溫文爾雅,但此刻卻連眼睛都紅了。
黑麵君大笑道:“姓江的,你還裝什麼蒜?你知道,我也知道,移花宮兩位宮主,此刻想要的是你們兩人的命,可不是我們。”
汗珠已沿著江楓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他的嘴唇卻幹得發裂,他舔了舔嘴唇,縱聲大笑道:“我瞧你倒真是瘋子,移花宮的宮主會想要我的命?……哈哈,你可知道現在車子裏的人是誰?”
雞冠人冷冷道:“現在車子裏的,不過是移花宮的宮女、丫頭,隻不過是自移花宮逃出來的叛徒!”
江楓身子一震,雖然想強作笑聲,但再也笑不出了。
黑麵君哈哈笑道:“江公子又吃驚了吧?江公子隻怕還要問,這種事咱們又怎會知道?嘿嘿,這可是件秘密,你可永遠也猜不到。”
這的確是件秘密,江楓棄家而逃,為的正是要逃避移花宮那二位宮主的追魂毒手。但這件秘密除了他和他妻子外,絕無別人知道,此刻這些人偏偏知道了,他們怎會知道的?江楓想不出,也不能再想了,車廂中產婦在呻吟,嬰兒在啼哭,車廂外站著的卻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惡徒。
他身子突然箭一般躥了出去,隻見眼前刀光一閃,黃衣雞胸掌中一雙快刀,已擋住了他的去路。
江楓不避反迎,咬了咬牙,自刀光中穿過去,閃電般托住黃衣人的手腕,一擰一扭,一柄刀已到了他手中。
他飛起一腳,踢向黃衣人的下腹,反手一刀,格開了雞冠人的鋼啄,身子卻從雞爪鐮中躥了過去,刀光直劈黑麵君。
這幾招使得當真是又狠又準,又快又險,刀光、鋼啄、雞爪,無一件不是擦著他衣衫而過。
黑麵君雖擰身避過了這一刀,但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抽空還擊兩拳,口中大喝:“留神!這小子拚上命了!”
這些身經百戰的凶徒,自然知道一個人若是拚起命來,任何人也難攖其鋒,瞧見江楓刀光,竟不硬接,隻是遊鬥。
江楓左劈一刀,右擊一招,雖然刀刀狠辣,刀刀拚命,但卻刀刀落空。黑麵君不住狂笑,黃衣人雙刀雖隻剩下一柄,但左手刀專走偏鋒,不時削來一刀,叫人難以避閃,三對雞爪鐮配合無間,攻擊時銳不可當,防守時密如蛛網,就隻這些已足以奪人魂魄。
更何況還有那紅衣雞冠,身法更是快如鬼魅,紅衣飄飄,倏來忽去,鋼啄閃閃,所取處無一不是江楓的要穴。
江楓發髻已蓬亂,吼聲已嘶裂,為了他心愛人的生命,這風流公子此刻看來已如瘋狂的野獸。
但他縱然拚命,卻也無用了,獅已入陷,虎已被困,縱然拚命,也不過隻是無用的掙紮而已。
暮雲四合,暮色淒迷。
這一場惡戰雖然驚心動魄,卻也悲慘得令人不忍卒睹。他流汗、流血,換來的不過隻是敵人瘋狂的嘲笑。
車廂中又傳出人語,呻吟著呼道:“玉郎,你小心些……隻要你小心些,他們絕不是你的敵手!”
黑麵君突然一步躥過去,一把撕開衣簾,獰笑著道:“唷,這小子福氣不錯,居然還是個雙胞胎!”
江楓嘶聲呼道:“惡賊,滾開!”
他衝過來,被擋回來,又衝過去,又被擋回來,再衝過去,再被擋回來,他目眥盡裂,已裂出鮮血。
那少婦緊擁著她的兩個孩子,嘶聲道:“惡賊,你……你……”
黑麵君哈哈笑道:“小美人兒,你放心,現在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但等你好了,我卻要……哈哈,哈哈……”
江楓狂吼著道:“惡賊,隻要你敢動她……”
黑麵君突然伸手在那少婦臉上摸了摸,獰笑道:“我就動她,你又能怎樣?”
江楓狂吼一聲,刀法一亂,快刀、利爪、尖啄,立刻乘隙攻進,他肩頭、前胸、後背,立刻多了無數條血口。
那少婦顫聲道:“玉郎,你小心些!”
黑麵君大笑道:“你的玉郎就要變成玉鬼了!”
江楓滿身鮮血,狂吼道:“惡賊,我縱成厲鬼,也不饒你!”
大地充滿仇怒的喝聲,得意的笑聲,悲慘的狂叫,嬰兒的啼哭,混成一種令鐵石人也要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