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刀下遺孤(1 / 3)

血!江楓臉上、身上,已無一處不是鮮血。

那少婦嘶聲喝道:“我和你拚了!”

突然拋下孩子,向黑麵君撲去,十指抓向他咽喉,但黑麵君抬手一擋,就將她擋了回去。

黑麵君大笑道:“美人兒,你方才的厲害哪裏去了……女人,可憐的女人,你們為什麼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少婦突又撲了上來,黑麵君再次揮掌,她卻亡命似的抱住了,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黑麵君痛吼了一聲,鮮血已沿著她的櫻唇流出來。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這腥臭的血流過她齒頰,她卻感覺到一陣快意,複仇的快意。

黑麵君痛極之下,一拳擊出,那少婦便飛了出去,撞上車廂,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嚐過了。

她淒然笑著,流著淚呼道:“玉郎,你走吧……快走吧,不要管我們,隻要我死了,宮主姊妹仍然不會對你不好的……”

江楓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

他再次衝過去,刀、爪、啄雨點般擊下,他也不管,他身中刀削、爪抓,他血肉橫飛。

隻是他還未衝到他妻子麵前,便已跌地倒下。

那少婦慘呼一聲,掙紮著爬過去,他也掙紮著爬過去,他們已別無所求,隻要死在一起。

他們的手終於握住了對方的手,但黑麵君卻一腳踩了下去,把兩隻手骨全都踩碎了。

那少婦嘶聲道:“你……你好狠!”

黑麵君獰笑道:“你現在才知道我狠麼?”

江楓狂吼道:“我什麼都給你……都給你,隻求你能讓我們死在一起!”

黑麵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說這話,已太遲了……嘿嘿,你們方才騙我、打我時,想必開心得很,此刻我就讓你們慢慢地死,讓你們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那少婦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和你又有何仇恨?”

黑麵君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如此做法,隻因我已答應了一個人,他叫我不要讓你們兩人死在一起。”

江楓道:“誰?這人是誰?……”

黑麵君笑道:“你慢慢猜吧……”

那黃衣雞胸突然躥過來。那赤麵橫肉,仍冷冰冰、死板板的,絕無任何表情,口中冷冷道:“斬草除根,這兩人的孽種也留不得!”

黑麵君笑道:“正是!”

黃衣人再也不答話,抬起手,一刀向車中嬰兒砍下。

江楓狂吼,他妻子卻連聲音都已發不出來。

哪知就在這時,那柄閃電般劈下的鋼刀,突然“哢”的一聲,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斷為二。

黃衣人大驚之下,連退七步,喝道:“誰……什麼人?”

除了他們自己與地上垂死的人外,別無人影。

但這百煉精鋼的快刀,又怎會憑空斷了?

雞冠人變色道:“怎麼回事?”

黃衣人道:“見鬼……鬼才知道。”

突又躥了過去,用半截鋼刀,再次劈下。

哪知“哢”的一聲,這半截鋼刀,竟又一斷為二,這許多雙眼睛都在留神看著,竟無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斷的。

黃衣人的麵色終於變了,顫聲道:“莫非真的遇見鬼了?”

黑麵君沉吟半晌,突然道:“我來!”

輕輕一腳挑起了江楓跌落的鋼刀,抓在手中,獰笑著一刀向車廂裏劈下,這一刀劈得更急、更快。

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錯落……隻聽“當”的一聲,他鋼刀雖未打斷,卻多了個缺口。

雞冠人變色道:“果然有人暗算!”

黑麵君也笑不出來了,顫聲道:“這暗器我等既然看不見,想必十分細小,此人能以我等瞧不見的暗器擊斷鋼刀,這……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法,何等驚人的腕力!”

黃衣人道:“世上哪有這樣的人!莫非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竟再也不敢將那“鬼”字說出口來。

垂死的江楓,也似驚得呆了,口中喃喃道:“她來了……必定是她來了……”

黑麵君道:“誰……莫非是燕南天?”

忽聽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麼東西!”

語聲靈巧、活潑,仿佛帶著種天真的稚氣,但在這無人的荒郊裏,驟然聽得這種語聲,卻令人吃驚。

江楓夫婦不用抬頭,已知道是誰來了,兩人都慘然變色,黑麵君等人亦不禁吃了一驚,扭首望去,隻見風吹草長,波浪起伏,在淒迷的暮色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條人影,纖弱而苗條的女子人影。以他們的耳目,竟絲毫覺不出她是自哪裏來的。

一陣風吹過,遠在數丈處的人影,忽然到了麵前。

聽得那天真稚氣的語聲,誰都會以為她必定是個豆蔻年華,稚氣未脫,既美麗又嬌甜的少女。

但此刻,來到他們麵前的,卻是至少已有二十多歲的婦人。她身上穿的是雲霞般的錦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嬌靨甜美,更勝春花;她那雙靈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滿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滿了稚氣--不是她這種年齡該有的稚氣。

無論是誰,隻要瞧她一眼,便會知道這是個性格極為複雜的人,誰也休想猜著她的絲毫心事。

無論是誰,隻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的絕色所驚,但卻又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憐惜之心。

這絕代的麗人,竟是個天生的殘廢,那流雲長袖,及地長裙,也掩不了她左手與左足的畸形。

黑麵君瞧清了她,目中雖現出敬畏之色,但麵上的驚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身問道:“來的可是移花宮的二宮主?”

宮裝麗人笑道:“你認得我?”

“憐星宮主的大名,天下誰不知道?”

“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錯,很會奉承人嘛。”

“不敢。”

憐星宮主眨了眨眼睛,輕笑道:“看來你倒不怕我。”

黑麵君躬身笑道:“小人隻是……”

憐星宮主笑道:“你做了這麼多壞事,居然還不怕我,這倒是一件奇事,你難道不知道我立刻就要你們的命麼!”

黑麵君麵色驟然大變,但仍強笑著道:“宮主在說笑了。”

憐星宮主嫣然笑道:“說笑?你傷了我的宮女花月奴,我若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宜了,誰會跟你們這樣的人說笑?”

黑麵君失聲道:“但……但這是邀月宮主……”

話未說完,隻聽“劈劈啪啪”一陣響,他臉上已著了十幾掌,情況正和他方才被江楓夫人所摑時一樣,但卻重得多了,十幾掌摑過,他已滿嘴是血,哪裏還能再說得一個字來。

憐星宮主仍站在那裏,長裙飄飄,神態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沒有動過,但臉上那動人的笑容卻已不見,冷冷道:“我姊姊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麼?”

雞冠、雞胸、雞尾早已駭得麵無人色,呆若木雞。雞冠人顫聲道:“但……但這的確是邀……”

這次他連“月”字都未出口,臉上也照樣被摑了十幾個耳光,直打得他那瘦小的身子幾乎飛了出去。

憐星宮主笑道:“奇怪,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會要你的命麼……唉……”輕輕一聲歎息,歎息聲中,突然圍著黃衣人那高大的身子一轉,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也未瞧見她是否已出手,但黃衣人已靜靜地倒了下去,連一點聲音都未發出。

花衣人中一個悄悄俯下身子去瞧了瞧,突然嘶聲驚呼道:“死了,老二已死了……”

憐星宮主笑道:“現在,你總相信了吧。”

那花衣人嘶聲道:“你好……好狠!”

憐星宮主道:“死個人又有什麼大驚小怪?你們自己殺的人,難道還不夠多麼?你們現在死,也蠻值得了。”

雞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個手勢,三雙雞爪鐮立刻旋風般向憐星宮主卷了過去。隻聽“叮當,呼嚕,哎呀……”一連串聲響,隻見那纖弱的人影在滿天銀光中一轉。

三個花衣人已倒下兩個,剩下的一個竟急退八尺,雙手已空空如也,別人是如何擊倒他同伴,如何閃開他一擊,又如何奪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刹那間,他竟似糊糊塗塗地做了一場噩夢。

憐星宮主長袖一抖,五柄雞爪鐮“嘩啦啦”落了一地,她手裏還拿著一柄,瞧了瞧,笑道:“原來是雙雞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

微啟櫻口,往雞爪鐮上咬了一口,但聞“哢”的一響,這精鋼所鑄、在江湖中令人聞名喪膽的外門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斷。

憐星宮主搖頭道:“哎呀,這雞爪子不好吃。”“啐”的一口,輕輕將嘴裏半截鋼爪吐了出來,銀光一閃,風聲微響,剩下的一個花衣人突然慘呼一聲,雙手掩麵,滿地打滾,鮮血不斷自指縫間流出,滾了幾滾,再也不會動了。

他手掌鬆開,暮色中,隻見他麵容猙獰,血肉模糊,那半截鋼爪,竟將他的頭骨全部擊碎了。

黑麵君突然仆地跪了下來,顫聲道:“宮主饒命……饒命……”

憐星宮主卻不理他,反而瞧著那雞冠人笑道:“你瞧我功夫如何?”

雞冠人道:“宮……宮主的武功,我……小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小人簡直連做夢都未想到世上有這樣的武功。”

憐星宮主道:“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