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兆踩了一腳刹車,停下來,扭過脖子,透過後窗看他。
那個人低著頭朝前走,步履依然那樣緩慢,張清兆開始懷疑他剛才擺手並不是想要車。
終於,他走到了車旁,伸手拉開車門,低著頭慢慢鑽進來。
他坐在張清兆旁邊的座位上,又慢慢抬起頭,直視正前方,那個雨衣的大帽子擋住了他的臉。
“師傅,你去哪兒?”張清兆小心地問。
他沒說話,隻是抬手朝前指了指。
張清兆隻好朝前開去。
在路上,這個古怪的乘客一直沒有摘掉那雨衣的帽子,也一直沒有轉過頭來,張清兆也始終沒看到他的臉。
玻璃上的雨滴又多了幾顆。
張清兆打開雨刮器,刮了幾下,又關了。
他朝前開出了幾條街,這個乘客始終不說話,也不指路。
張清兆有些不安,又問了一句:“師傅,還朝哪兒走?”
那個人又慢慢抬起胳膊朝前指了指。
張清兆沒辦法,隻好一直朝前開。
漸漸的,路上沒有人了。
漸漸的,兩旁的路燈也沒了,隻有車燈的光慘白地照在路麵上。
張清兆開始胡思亂想:這個家夥會不會是一個地痞呢?
也許,他的頭發很長,而且滿臉疙瘩,下車時他會突然轉過臉來,低低地說:“大哥,下次一塊兒給你啊。”
張清兆馬上又想到,假如他僅僅是不給錢,那還不算什麼大事,在東北,這種事多了。
他怕就怕,走到偏僻之地,這個家夥突然掏出一把刀來,一聲不吭就紮進他的脖子,然後,搜走他身上的百八十塊錢,把他扔到草叢裏,開走他的夏利車……
張清兆有點後悔了。
這個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不正常,為什麼還要拉他呢?
現在,他已經無法趕他下去了。
他一邊開車一邊緊張地朝兩旁張望。這裏是市郊,屬於太平區,遠離市中心,平時,他很少開車到這地方來。
兩旁的樓房黑糊糊的,隻有寥寥幾戶人家亮著昏黃的燈光。
他想跟這個乘客說點什麼,引他轉過頭來。
他必須看到他的臉。
“師傅……”張清兆轉過頭去,挺友好地叫了他一聲。
這個人麵朝前方,紋絲不動,好像沒聽見。
張清兆慢慢把頭轉回來,不尷不尬地住了口。他的心開始“怦怦怦”地狂跳。
他陡然想起了同行講的一個鬼故事:半夜,一個乘客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說他要去郊區的某某村。
司機沒多想,就拉他走了。
一路上,司機總聞到有一股紙灰的氣味。
那個乘客很少說話,表情一直冷冷的,目視前方。
出了城之後,越走越荒涼。
終於到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那個乘客突然伸手示意司機停車。
司機停了車之後,四下看了看,腦袋“轟”的一聲就大了:借著車燈的光,他看到路兩旁都是荒地,雜亂的草叢中布滿了高高低低的墳,有的墳頭上還飄動著白花花的紙幡。
他全身發冷,顫顫地問了一句:“你來這裏……”
那個乘客冷冷地說:“燒紙。”
然後,他按照表上的價錢付了車費,打開車門走了。奇怪的是,他下了車就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