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害怕了,趕忙調轉車頭,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時,車裏的紙灰味更大了。
他轉著身子找了找,車裏沒有明火也沒有暗火。
最後,他把手伸進了口袋,發現剛才那個乘客給的錢已經不在了,隻有一些紙灰……
張清兆抓緊了方向盤。
他看不到這個乘客的臉,那麼,這個乘客也同樣看不到他的臉。他把頭微微側了側,偷偷看了看對方的手。
手是他惟一暴露出來的地方。
那兩隻手太白了,平平地放在腿上,一動不動,沒有一絲生氣,好像沒有血液,沒有神經,是兩隻假肢。
張清兆收回視線,暗暗想,如果他要一直開出城的話,堅決不能去。
又走了一條街,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個乘客慢吞吞地抬起右手,食指朝下點了點。
張清兆急忙把車靠了邊,停下來。
他依稀記得,這個地方叫王家十字。
乘客把左手伸進雨衣,抖抖地掏出一張百元人民幣,遞給張清兆。他依然梗著脖子,麵朝前方。
現在,張清兆已經不想看他了——他怕看到一張血淋淋的臉。
他把錢接過來,捏了捏。這張錢很硬實,應該不是偽鈔。
他把它裝進口袋,開始找錢。
計價器上顯示著二十一元,他應該找給對方七十九元。
忽然,他產生了一個不道德的想法,於是,不動聲色地把那張十元的偽鈔夾在了另幾張票子裏,遞給了這個乘客。
一路上,他讓張清兆忐忑不安,這是一種報複。
張清兆清楚地記得,他找給對方的錢是一張五十元的,兩張十元的(其中一張是偽鈔),還有一張五元的,一張兩元的,兩張一元的。
那個人接過錢,沒有看,也沒有裝進口袋,他抓著它,直僵僵地下了車。
他始終沒說一句話。
因為那個鬼故事,張清兆緊緊盯著他。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在他關上車門的一瞬間,人忽地就不見了。
張清兆大驚,在車上轉著身子找了一圈,仍然不見他的影子!
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他想了想,橫下一條心,打開車門走下去,四下張望。
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起風了,地上的草屑和紙片像幽靈一樣忽高忽低地亂舞著。
臨街的房子沒有一間亮著燈,也沒有一間開著門。
王家十字很寬闊,這麼短的時間,那個人不管朝哪個方向走,都不可能離開張清兆的視野。
他俯下身子,朝車底下看了看,除了四個輪子,什麼都沒有。
他趕緊鑽回車裏,探著腦袋朝後麵看了看——他擔心那個人藏在前後座之間的空當裏。
那個空當裏黑糊糊的,也沒有人。
他掛擋轟油,想立即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他太緊張了,離合器鬆得太快,車一下就憋滅火了。
四周一片死寂。他一邊緊張地望著外麵,一邊手忙腳亂地打火,卻怎麼都打不著。
他的手腳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終於,車著了,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