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已經快七點了,趙勇還在等她。
大廳裏的燈暗了一半,加班的人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各處,跟前幾年比起來,那種到了八九點還有大撥人沒下班的場景似乎一去不複返了。
何琳先回自己的辦公室放好行李,然後到盥洗室去檢查了一下妝容,又給趙勇打了電話,確認他現在有空,才揀了幾樣資料抱在懷中朝總裁室走去。
總裁室裏燈火通明,趙勇端坐在老板椅內,卻是一臉倦怠。他今年才四十歲,但多年的操勞讓他看起來要比真實的年齡老上五歲,當然,他依舊斯文儒雅,風度翩翩。
“坐吧。”趙勇例行公事地寒暄,嗓音略顯嘶啞。
何琳一向廢話不多,把此行的所得所感所慮盡量用簡潔的話語表達了一遍,她知道,在她之前,趙勇應該聽到了N多人的彙報,而他此刻最關心的應該還是與慶豐集團合作的可能性。
在何琳訴說期間,趙勇選了個舒服的坐姿,頭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仿佛盹著了,即使是在何琳委婉闡述她對聯創未來幾年局勢的憂慮時,他都未曾把眼睛睜開。
何琳每次麵對著這樣一個疲倦的趙勇時,心頭都會不由自主湧起柔軟與憐惜,她說不清這是怎樣一種情緒。
自從三年前趙勇的妻子過世後,他儼然成了行業裏的鑽石王老五,這兩年聯創的業績大幅下滑,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仍然是眾多未婚女白領夢中的王子。
何琳是離他最近的職場女性,也是與他合作最長久最默契的助手,在她初來聯創當趙勇秘書的時候,他們就有過很多接觸的機會,那時候,她對他有過朦朧的好感,甚至在後來還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時隔多年,她對他的激情已經如潮水般激退,僅僅在某些特定的場景裏,為著一個能夠勾起多年前情緒的小畫麵而心頭微有漣漪。
等她講完,趙勇才緩慢開口道:“這麼說,侯總還是沒有跟咱們合作的打算了?”
“我覺得是。”何琳思忖著回答,遲疑了一下,還是補充道,“今天我在慶豐無意中看到明發的銷售總監顧軍也在。”
趙勇默默聽著,半晌,籲了口氣,“慶豐雖然是大集團,要的量一向不多。真的爭取不到,不要也罷!所謂‘丟車保帥’,咱們還是要把重心放在大單上。”
何琳心情沉重,這不是趙勇第一次發出如此無奈的言論。
趙勇話鋒一轉,“你知道‘國源’要引入進口設備做G產品開發的事嗎?”
何琳點頭,“聽說了一點。”
趙勇立刻精神振作起來,聲音裏也有了一絲興奮,“他們這次爭取到了幾個億的改製資金,連市政府都高調響應,說要把國源打造成國內最大的G產品生產基地,你知道,要生產G產品,就離不開B型材料,如果咱們能拿下原材料供應這一塊,那麼聯創幾年內的營運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他雙掌緊握成拳,一左一右撐在辦公桌麵上,顯得躊躇滿誌。
“我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何琳冷靜地發問。
趙勇麵無表情地覷了她一眼,“這得看我們有多少投入。”
他凝視在她臉上的目光仿佛形成了某種壓力,讓她一時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把臉扭開,隻作不懂他眼裏的涵義。
趙勇也不再看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致,一字一句地說:“這次我必須成功,否則,聯創沒有未來。”
從趙勇辦公室出來前,他又叫住她,遞給她一份個人簡曆,麵部表情柔和了不少,“這是下周來報到的一名員工,你看看,能不能在你們部門給他安排個職位。”
何琳訝然,“不是說今年招聘名額要嚴格控製了嗎?如非必需,絕不多招一個,再說,我們部門也不缺人啊。”
“我知道。”趙勇有點不耐地抿了抿唇,躊躇著道:“他是我一個大學同學的兄弟,小時候遇到點兒變故,性情有些古怪,一直比較難管,今年二十多歲了,還定不下心來踏實做事,所以他希望我能幫他這個忙,讓他在公司裏磨礪一陣。他原來想進銷售部,可我覺得以他的資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