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打開門,從頭到腳濕透的黎落站在門口。
“小魚!”
她喊我的聲音是嘶啞的。
我一把把她拉進來,把門關上。
想著那張通輯令,再看到此刻狼狽的黎落,我的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落落,你怎麼弄成這樣?”
黎落抹了幾把臉上的水說,“七哥進去了。”
盡管我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可是聽她親口說出,我還是很震驚,卻不知該怎麼安慰。
她抬頭看了一眼站在樓梯口的薛度雲,說道,“小魚,不好意思,半夜打擾你們了。”
我忙拉住她的手,“說什麼呢?先去把濕衣服換下來吧。”
我把黎落帶進客房,給她放了洗澡水,然後回房間裏找了一套我的睡衣給她拿過去。
“落落,你先泡個熱水澡吧,一定凍壞了吧?”
我拉她進衛生間,打開了暖氣。
黎落勉強扯了一下唇角,“還好啊,我一路跑來的,倒是跑得一身熱。”
她脫了衣服鑽進浴缸裏,我拿了毛巾走過去,蹲在浴缸邊上幫她洗。
“落落,到底是怎麼回事?”
黎落的身體往下沉,連脖子都淹沒,發尾也浸進了水裏,脖子上的項鏈在蕩漾的水波下若隱若現。
她仰著頭回憶著。
“我和七哥其實並沒有離開南城,因為我怕我們以後想回回不來,七哥說,好歹我爸還在南城。”
我萬萬沒想到,他們原來一直呆在南城沒有離開。
“那你們在哪兒?”
“那個地方是七哥找的,在山上,他說很安全,我也覺得很安全,我認為我們在那裏住一輩子都不會有人找得到。但是今天晚上突然來了一群警察,把那裏包圍了。我想不通,他們是怎麼找到那裏的。”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可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黎落掬了一捧水撲在臉上,任水流從下巴滴下。
“今天晚上,山下突然來了很多車,七哥很敏銳,知道出事了,讓我和他分頭走,我不肯的,他當時很凶,他從來都沒有那麼凶過,我知道當時的狀況由不得我任性,隻好照他說的做,和他走了相反的路。到了山腳,我親眼看到他們把他押上了車,我當時真想衝上去的,但我理智了一回,我要是真那麼做,就白廢了他的苦心了,他肯定會生氣的。看著警車開走,我就一路跑來找你了。”
黎落講述這些很平靜,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她的手在隱隱地發抖。
洗完澡,我陪她一起睡。
黎落睜著大眼,盯著天花板。
“我還是想不通,怎麼會有人知道我們在那裏?那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平時一個人都沒有。”
我安慰她,“別想太多,就算進去了,也還沒判刑呢,判了刑表現好還能減刑呢。”
黎落搖頭,“七哥早就跟我說過了,他要是進去了,就是死。”
一個死字多麼絕望,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提過幾次想讓我把孩子打掉,他怕他萬一被抓了,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太辛苦,他還說不帶著孩子我可以改嫁,可我壓根兒沒想過這些事。如果他撒手不管我爸的事,一定不會是這個結果。七哥說了,他有幾年沒做了,這種違背良心的買賣他也不想幹,他是已經金盆洗手過才跟我結婚的,他想好好跟我過日子的,想做好人。”
人生在世,難免犯錯,但不是身上的每一個汙點不是都那麼容易抹去的,有時候僅僅是踏錯一步,想要回頭就難了。
“落落,這個孩子,你還生嗎?”我艱難地問。
“當然生,為什麼不生?”黎落答得特別幹脆。
“小魚,你知道嗎?我跑的時候什麼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把孩子跑掉了。”
黎落比我想像的要堅強多了,她沒有痛不欲生,反而平靜得很,像是她與趙雷隻是短暫分別,他們還能在一起。
隔天一早,我醒來時,黎落仍然睜著大眼睛望著天花板。
我不知道她是醒得早還是根本就沒有睡。
從臥室出去時,薛度雲也正好從房間裏出來。
我看了他一眼,他外麵套了一件寬鬆的外套,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受了傷,隻是臉色依然蒼白著。
我做好了早餐,餐桌上,我們三個人一起用餐,都沒怎麼交流。
黎落大概看出來了什麼,吃完飯她就把我拉到陽台外。
“小魚,你跟老薛是怎麼回事?怎麼瞧著不太對勁兒?”
我當然不會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她,她現在自己的事情都已經焦頭爛額,我不能再讓她為我擔心。
“沒事。”我說。
黎落頗為感慨地道,“小魚,女人難得找到一個好男人,找到了能不能白頭偕老也不一定,你得珍惜,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