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保大!”
我聽見薛度雲一聲怒吼。
“家屬,你在這裏情緒過於激動可能會影響我們的手術。”醫生說。
“抱歉,我不說話了,你們快點,救救我老婆。”
他放軟了聲音,作出讓步。
“病人失血過多。”醫生又說。
“抽我的。”薛度雲毫不猶豫地說。
聽著他的話,我意識薄弱可內心的波動依然很大。
我的思想在鬥爭,在抗拒。
“救孩子,救我的孩子!”我一直在不停地喃喃。
我也不確定我的聲音有沒有被聽到。
薛度雲握著我的手,安慰我。
“老婆,乖,聽話,孩子我們可以再生,可我不能沒有你。”
可是我懷上這一雙兒女多麼不容易,以後我不會再有懷孩子的機會了,我不想失去他們,真的不想失去他們。
“老婆,你不要睡,不要睡,聽話,你會沒事的。”
薛度雲一直在試圖留住我的意識,可我的腦袋越來越混沌。
他的聲音,他溫暖的手心漸漸地都變得越來越遙遠。
我倒是憶起了很多從前。
憶起南城,憶起與他之間的點點滴滴。
憶起最後收到的那段錄音,憶起令我心碎的那張照片。
薛度雲,你不是說你不愛我嗎?那你又在急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似乎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那哭聲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卻輕易撥動了我內心最感性的神經。
我又流淚了!
一雙帶著溫度的唇吻著我,吻著我的淚。
我張了張唇,不清楚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
我想說,薛度雲,你終於兒女雙全了。
這一刻,我像是走完了十萬八千裏,實在是太累了。
在聽見孩子哭聲的那一刻,我終是再也扛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如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我走過很多的地方,一會兒在南城,一會兒在青港。一會兒站在別墅的陽台上,一會兒坐在他的車裏,他如同很多時候一樣,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握著我的手。
有很多事情似乎都沒有發生過,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畫麵一轉,我又回到了童年的時候。
那時候寬窄巷子裏很熱鬧,住了很多人。
那時候爸爸媽媽都還在,我是他們捧在手心裏的心肝寶貝兒。
我背著書包出門,一個聲音在樓下喊我。
“小魚,快點,要遲到啦!”
我蹦蹦跳跳跑下樓,許飛扶著腳踏車在等我。
他推著車,我走在腳踏車的另一邊。
我們一起踩過坑坑窪窪,到處積水的路麵,走出弄堂。
爸爸的大貨車停在弄堂口,他坐在駕駛室裏特別威風。
他啟動車子,朝我笑著揮手,叮囑我走快些,別遲到了。
我的心裏突然湧起無盡的恐慌,我想喊他不要走,會有危險,可是我無論我怎麼用力也喊不出聲。
爸爸的車越來越遠,我邊跑邊追,路上摔了好幾跤,最後隻能絕望地看著爸爸的車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爸爸,你別走!你回來!爸爸!”我在心裏呐喊。
“小魚,快回去,乖,爸爸回不去了,你得堅強,好好活著,爸爸會保佑你的。”
爸爸的聲音特別空靈,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爸爸!”
我哭著對著爸爸消失的方向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