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現在當官了,感覺是不是很不一樣?”普天成開起了玩笑。

“這也叫官啊。”肖麗虹誇張地回答了一聲,甜甜地望住普天成。

“怎麼不叫官,你現在也是肖書記啊,我在你這個年齡,級別還沒你高呢。”

“不會吧,普叔叔?”一到車裏,肖麗虹就不喊普天成省長,改口喊普叔叔了。這聲普叔叔讓普天成想起兒子普喬來,普喬今年才讀博,一直嚷著讀完後不回來,要在國外幹,為此普天成跟他發生過不少矛盾,普喬根本聽不進去,在他眼裏,國外什麼都好,國內一塌糊塗。有次被普天成問急了,普喬竟說:“你問我國外有什麼好,我說別的你不清楚,有一點你一定清楚,就是國外沒貪官。”氣得普天成當時就想把電話砸掉。現在看到肖麗虹,忽然讓他想到一個問題,當有一天,國家的命運全部擔負在他們這一代人身上時,又會是什麼樣?

意識到自己把問題想大想複雜了,普天成收回心思,語重心長跟肖麗虹交談起來,肖麗虹的善談是早就出了名的,普天成問什麼都難不住她。後來她竟挑戰似地說:“普叔叔,假如有一天我想當市長,您會支持麼?”

“這要看你自己的能力。”普天成說。

“不,能力是一方麵,如果沒有您的支持,我是做不了市長的。”

“為什麼?”

“因為權力向來不是以能力大小來分的,而是……”

“而是什麼?”

“權力必須交給應該交給的人!”

“……”

廖昌平和黃勇陪了薑正英兩天,才將吉東境內的六個點慰問完,晚上他們倆倒是跑來陪普天成的,是在招待完薑正英一行後。薑正英並沒有住在吉東市區,從鄧家山下來,她帶著一幹人去了龜山,龜山那邊有兩條省際公路在修,年後還有兩條公路要開通。普天成想,薑正英這樣安排一則是要避開他,免得見麵難堪,另外,她去龜山肯定還有別的目的,也好,隻要有省裏領導把步子送到龜山,普天成就不用再去替龜山分憂了。

等薑正英他們的慰問活動結束,普天成這邊也差不多了,這次下來他重點慰問了一批老幹部,走了幾個社區,查看了吉東廉租房和經濟實用房的建設與分配,跟困難職工談了心,過問了他們春節準備情況。在新岸小區,普天成得悉兩位老人家境困難,其中一位還是原國有企業的老技工,全省勞動模範。普天成就把市上有關領導召來,問他們這樣的老人該不該照顧,怎麼照顧?市裏領導一時沉默,普天成就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當年吉東重型設備廠如何靠一幫泥腿子創業,玩命似地拚搏,最後才在一片廢墟上建起了這家全國有名的特大型企業,長達二十年時間,吉東重型設備廠一直是吉東納稅大戶,為吉東貢獻了將近二百個億。“你們現在坐的大樓,屁股下麵的車子,還有這寬暢的馬路,都有重設人的汗。”說完,他先上車走了,將吉東幾十號領導留在小區。晚上胡兵回來,說兩位老職工的生活安排好了,市裏當場表態,每人解決經濟適用房一套,市裏再補貼五萬塊,讓他們過一個好年。

“簡單,粗暴。”普天成當下發了火,質問胡兵:“你有多少套房,要是我連續過問下去呢,是不是把你的樓房也騰出來?”

胡兵垂下了頭,他雖然沒跑來領功,但挨這樣的批,心裏還是不服氣。普天成歎一聲道:“我並不是讓你們馬上給他解決住房,隻是讓你們引起重視,類似問題,該如何納入政府議事日程,建立長效機製。胡兵啊,你們這是投機,是在綁架我,也在綁架這些特困戶,好讓他們領政府的情,感政府的恩。想過沒有,這樣一做,老百姓又會怎麼想?我普天成看到的問到的,你們馬上高姿態,那些沒看到沒問到的呢?”

胡兵出了一身汗,他的確沒想這麼深。普天成還在語重心長地說著,胡兵卻匆匆出了門,反常舉動讓普天成好不驚訝。原來胡兵是急著給電視台打電話,今晚電視台有檔特別節目,就是圍繞普天成和市政府這一“義舉”做的,胡兵要求電視台立刻把片子撤下來。電視台那邊說,節目馬上要播出,換片已經來不及。胡兵用強硬的口氣說:“這片子要是播出,你們全部下崗!”嚇得電視台那邊再也沒了聲音。

胡兵再次進來,普天成語氣就婉轉許多。這些天他在思考一個問題,眼下吉東是清了盤,胡兵他們個個鬥誌高昂,幹勁衝天,按外人的說法就是春風得意,可春風能有幾時,有一天如果瀚林書記離開海東,這些人的命運會不會馬上被改寫?

官場的宿命就在於你不站隊不行,一旦站隊,你身上就會鮮明地打上烙印,或者叫標記。你的仕途或前程就跟別人捆綁在了一起,別人升,你或許跟著升,別人沉,你幾乎命定要沉。

怪圈,誰也逃不開的怪圈!

普天成不是為規則鳴不平,是為胡兵他們憂慮,不能因為自己害了他們啊,這些人的路還長,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走得順暢些平坦些而不要總是一波三折,人為地栽出幾個大跟鬥,好像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