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追查根本不是那麼容易,屍體更成了迷案。方南川和普天成再次錯估了形勢,他們以為一鼓作氣,就能將對方堡壘攻下來。笑話。路波連著去了兩趟北京,一次是向安監總局做彙報,順帶著又告了總局副局長一狀,說調查組到海東,跟地方黨委搞脫離,也不尊重第一調查組的意見,非要給海東找出事來。路波說:“地方可能說謊,保護主義嘛,不過說自己人撒謊,就有些過了。都是總局派去的,互相懷疑,互相扯皮,影響總局形象啊。”一席話說的,總局領導也犯了難。最後路波說:“發生這樣的安全事故,我們也很痛心,省委、省政府正在全力整治安全工作,這個時候,還望總局能多支持。”說完,馬上又表態,今年總局的安全現場會就在海東開,費用啥的全由海東方麵承擔,這也是推動海東安全生產再上新台階嘛。總局每年都要在下麵省市召開一次現場會,去年想在海東召開,路波推了,今年主動提出來,總局當然高興。第二次去是向高層彙報班子建設問題,班子建設可以有多種彙報,彙報內容也視情況而定,有時全是成績,班子建設如何卓有成效,幹部隊伍思想如何保持一致。有時嘛,也得談談問題,路波這次主要彙報問題,班子不同心同德,對海東工作影響很大,他向中央告艱難,說自己工作壓力很大,尤其跟南川同誌和天成同誌的配合一直出問題。當然,路波將責任全部歸到自己身上,說他這個班長當得不好,沒起到標兵帶頭作用,請求中央把他這個班長調了,讓南川同誌和天成同誌放手幹。

這話就等於是在將軍了,高層不能不重視。於是,路波回來不久,方南川和普天成就接到各種各樣的電話,有婉轉批評的,有警告的,也有提請注意工作方法的,要他們跟省委保持一致,不要搞小動作,更不要搞內耗。要團結,一心一意謀發展,齊心協力搞建設。方南川這邊還好說,畢竟批評者也得考慮他的感受,不能把話得太直白。普天成可就難受了,跟他談話者都是說他的不是,個別領導還提到宋瀚林,說他不能隻認宋瀚林一人,現在是路波主政,應該主動跟路波搞好關係。更有甚者,竟批評他利用在海東的威望,故意在路波和方南川間製造矛盾,讓省委、省政府各唱各的戲,各打各的牌,言下之意是說他操縱了方南川。

當然,這些電話都是衝著工作來的,不管批評的對否,都是從海東大局出發,是為了一個省的和諧與繁榮,方南川得聽,普天成更得聽。接下來的電話就不是這樣了,有些是說情,有些是抱怨,還有些,就帶著某種威脅了,意思是他們在董家嶺隧道事故中有點過,小題大做,不明白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方南川感覺到了壓力,普天成更是被方方麵麵的輿論壓得喘不過氣。突然這天,公安部來了一道急電,要汪明陽去北京參加一個學習班。汪明陽跑來請示普天成,普天成說,還能怎麼辦,但願真是讓你去學習。汪明陽走後第二天,安監總局那位副局長也回去了,說是前段時間他主持調查的內蒙一起煤礦安全事故又有了新發現,讓他回去複查。方南川歎道:“看來誰都害怕查啊,都在要求動真,你真的動真時,就沒一個高興了。”

普天成苦笑一聲道:“真這個字,得用辯證法講啊。”

“你把哲學用到這上麵了?”方南川調侃一句,拿起汪明陽送來的一大卷調查材料,眉頭再次蹙在一起,像在思考一個重大問題。

“那……接下來該咋辦?”普天成試探著問。

“還能咋辦?”方南川苦笑一聲又道:“這事到此為止,不查了。”

“不查了?”普天成大驚,臉上表情顯得非常可怕。

“是,不查了,我倒要看看,這出戲他們怎麼收場。”方南川揚起頭,望住窗外,冬天已經來了,窗外天空灰蒙蒙的,感覺要下雪,可雪在海東是個稀罕。

“你準備一下,我們不能被一件事困住,安全固然重要,但生產總是第一位的,今年指標能否按期完成,對你我都是考驗。年底要是欠產欠收,別人可會做文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