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運再次坐下,問於洋:“不會現在就采取措施吧?”

於洋搖搖頭。

朱天運說:“那就放一放吧,駱建新的案子剛出,現在再衝孟懷安下手,我怕建委這根鏈子會斷掉。”

下手兩個字,好像刺著了於洋,於洋表情有點難看。不過很快,於洋臉色就轉了過來,朱天運這番話還是觸動了他。駱建新一案讓全省繃緊了弦,眼下大家都是談“裸”色變,建委係統更成了敏感區,孟懷安案浮出水麵,不能不說與駱建新有關。可在孟懷安的問題上,於洋另有想法,省委銘森書記也不主張窮追猛打,畢竟都是海東的幹部啊。

“還是朱書記疼愛自己的幹部,好吧,既然書記說了,那就先緩一步,不過……”於洋欲言又止。

朱天運馬上接話道:“這個請放心,人的問題我負責,他要是敢玩陰招,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朱書記就是朱書記,啥心思都瞞不過你。”於洋興奮地起身,跟朱天運談話就是痛快,不遮不掩,你提個頭,他就知道尾。最難說的話到了朱天運這裏,往往會簡單明了。

朱天運也起身,告辭的一瞬,忽然又湊於洋跟前,用朋友間的口吻嬉笑道:“嗬嗬,有件事差點忘了問,能不能走個私,透露一下,我的檢討過關不?”不等於洋說什麼,又道:“不過關你就當麵批評,狠狠地批評,打回來重寫也行,千萬別客氣。”

於洋笑了,他就知道朱天運會問這個,這兩天類似的話題問得他耳朵都起了繭,但對朱天運,於洋不能打啞謎,打了,接下來的工作就甭指望朱天運配合。

“你書記親自寫的還能不過關,放心吧,包你過關。”

朱天運的笑立馬舒展許多:“好,仰仗書記,改天我請客,一起去吃紅嘴魚。”

紅嘴魚三個字讓於洋發出一片笑,海州真有一種紅嘴魚,味道鮮極了,百吃不厭。可朱天運說的不是這紅嘴魚,另有他意,於洋的心似是起了一道漣漪。

朱天運心花怒放,下樓的步子比剛才上樓時歡快出許多。

回到市委,朱天運叫來秘書長唐國樞,說:“安排給你的任務落實得怎麼樣?”

唐國樞說:“譚總那邊已經溝通過幾次,譚總下周去新加坡,到時會跟蕭副總談的。”

朱天運哦了一聲,譚總叫譚國良,海東進出口貿易公司董事長兼黨委書記,蕭亞寧的頂頭上司。

唐國樞又道:“建委這邊我跟大狀書記溝通了兩次,大狀書記的意思,要等省、市紀委的意見。”

“把他叫來,這個劉大狀,木頭疙瘩。”

二十分鍾後,市住建委紀檢書記劉大狀風風火火來了,劉大狀當兵出身,一副大嗓門,地方上少說也幹了十年,到現在還是一副軍人脾氣。此人心直口快,什麼話也不往肚裏藏。官場上這種人往往是另類,不得好的,但關鍵時候這種人也能派上用場。

“書記,最近幾天……”劉大狀一來就想彙報工作,朱天運拿手勢製止住他。“國樞,給劉書記泡杯茶,我櫃子裏有春尖。”

劉大狀不愛喝茶,平日都是白開水,到了朱天運這裏,習慣改了,老是嚷著喝朱天運的春尖。

朱天運老家產茶,隻產春尖。

“大狀,最近打算把你抽出來,配合組織部門抓一下作風建設。這項工作去年就提了出來,一直沒落實。”劉大狀剛喝了一口茶,朱天運就說。

“啥?”劉大狀慌得一把將水杯放下,抬起兩隻大眼,茫然地盯住朱天運。“書記,您……”

“先別急嘛,聽我把話講完。”朱天運笑笑。把劉大狀抽出來,是剛才回來時突然有的想法,他覺得這步棋妙,下好了,就把全局拿捏在手裏了。

劉大狀伸長脖子,靜等朱天運的下句。

朱天運說:“加強作風建設,整頓班子紀律,是端正黨風純潔黨性的必然要求,去年市委就定了作風建設年活動,可惜工作太忙,一直沒開展起來,今年我們要大造聲勢,一定要把這項活動搞紮實,搞出成效。”

站在一旁的秘書長唐國樞習慣性地掏出筆記本,開始作記錄,朱天運掃了一眼,沒阻止。接著道:“把你抽出來,就是想發揮你在部隊工作時積累的經驗,現在我們缺少你這樣敢幹敢拚的幹部。”

這話等於是表揚和肯定,劉大狀再想說什麼,就張不開嘴了,隻能點頭:“謝謝書記,我一定不辜負書記您的期望。”

“不是我個人,是市委。”朱天運強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