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娟帶來的男子姓李,叫李鐵,廣州公安局刑偵大隊刑警。茹娟說是她高中同學,朱天運看著不像。李鐵很年輕,三十出頭,非常精幹,朱天運以為他是特警。

茹娟開門見山,說劉誌堅案完全是個陰謀,從一開始有人就設計好了,然後一步步逼劉誌堅往套子裏鑽。朱天運聽著戰栗,打亂話說:“不至於吧,又不是恐怖片。”沒想茹娟更較真地道:“比恐怖片還恐怖,他們為了洗清自己,真是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一句話觸到朱天運痛處,朱天運不再阻攔,任由茹娟說下去。

朱天運原以為,茹娟隻是個商人,精明能幹,有投資頭腦,雖說也懂點政治,也能看出些門門道道,但絕不會精,不會看到深層。沒想茹娟的話讓他連連驚訝。茹娟說,這盤棋有人在下,讓駱建新出逃隻是第一步,如果上麵不全力追查,可能責任就讓駱建新一人擔了。沒想銘森書記和朱天運咬住不放,甚至有借駱建新案深挖硬挖的嫌疑。於是他們怕了,接連打出兩張牌,一張是把責任強行推給孟懷安,然後迫使孟懷安外逃。茹娟說,據她得到的消息,孟懷安的護照還有在國外藏身的地方都安排好了,路線一共安排了三條,這叫三重保險。

“那為什麼不讓劉誌堅也走這條路,讓他外逃不就得了,幹嘛非要讓他死?”朱天運問。這個問題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內心裏,他真希望那是一場沒有人為因素也不帶任何陰謀的車禍,這樣接受起來至少心裏輕鬆些。可……

“一開始他們就是按這個設計的,包括劉誌堅的護照身份證等,都是跟駱建新一起辦的,目的地也跟駱一樣,當初甚至想讓他跟駱一起外逃。又怕目標太大,逃不出去,最後才讓駱先走,讓劉再撐撐。”茹娟就像布局者,更像事件的導演,講得頭頭是道。朱天運聽得也是津津有味,似乎被茹娟帶到某個局中。

是的,局。官場上所有的手段還有陰謀都是用局來展開,局是一切,一切是局。布局或破局,便是官場最大的較量。

“劉誌堅本來可以安全出去,他們也沒想趕盡殺絕,可是銘森書記安排了審計。”

“審計?”

“是,是審計迫使他們鋌而走險。”

“你怎麼知道?”朱天運真是對茹娟刮目相看了,她簡直就是一政治奇才,看問題的角度還有破解謎團的能力,遠在那些庸官之上。

聽見朱天雲問,茹娟有點發急,紅臉道:“書記您是在懷疑我吧,千萬別,這些絕不是我憑空想像出的,有證據啊。您想想,劉誌堅早不逃晚不逃,為什麼要等到省裏專家組的審計結果快要出來時才逃?答案隻有一個,審計觸到了雷區,查出重大罪證了。”

朱天運的臉一下白了!市裏審計結果出來時,他曾找人了解過省裏對住建廳的審計,當時是問審計廳一位官員,那位官員告訴他,很多事上麵不讓碰,不斷有人打招呼下指令,但負責審計的專家組姚組長是個很有血性的女人,被人稱為審計界的鐵娘子,什麼不讓碰偏碰什麼,哪怕天王老子打招呼她也不買帳。

“遲早會出大事的,要麼姚組長走人,要麼,建委整個班子翻船。”那位官員當時非常邪乎地跟朱天運說。劉誌堅出逃後,朱天運再次找這位官員,當時他就猜想劉誌堅倉惶出逃可能跟審計有關,遺憾的是,這位官員再也不接電話,極力回避他了。

官場上,有人一旦有意回避你,你就千萬別再硬找,就跟有人如果硬粘你你千萬要留神一樣。官場上的往來是有很多信號的,每張臉都是風向表都是官場晴陰的探測器。人家主動回避,要麼是有難言之隱,不便見你,要麼你有問題,他不能再見。為官多年,朱天運從來不幹強人所難之事。可是,那個懸疑一直在他心裏。現在聽茹娟這麼一說,他才知道自己當初的預感是正確的。

“車禍發生後,姚組長突然患病住院,審計組解散,所有的審計材料不翼而飛,專家組集體緘默。這一切,難道不能說明問題?”茹娟近乎在控訴了。朱天運長歎一聲,他相信有人已把手伸到了各個觸角,開始在四處滅火了。可是相信頂什麼用呢,難道他有回天之術?

目前沒有!

“吃飯!”他重重地衝茹娟和李強說了聲,然後粗野地扒拉起飯菜來。

叫李鐵的刑警也給朱天運帶來了秘密,事關幾千裏之外的那場車禍。李鐵說,劉誌堅乘坐的是廣州一家貿易公司的車,開車的是那麼姓溫的女演員的表哥,劉誌堅當時的身份是廣州永信恒泰貿易集團董事長,他的名字不叫劉誌堅,持的是一張叫柳宏信的假身份證。溫的身份是他助理兼私人秘書,也用了假身份證,名字是陳鶯鶯。車子快要駛上通往機場的高速路時,前麵遭遇車禍,幾名交警指揮著疏散交通。當時堵在路上的車子有幾十輛,劉誌堅可能是緊張,怕被盤查,讓司機繞道而行。司機猶豫著不肯,這時間就有警察朝這輛車走來,溫也怕了,厲聲讓她表哥走便道。那地方正好有一便道,約莫五公裏長。車子七拐八拐,終於駛上便道,走了約莫五分鍾,一輛大卡迎麵駛過來,隻聽得轟隆隆一陣巨響,大卡上麵的貨物落了下來,堵死了路。司機跳出來,左看看右看看,慢條斯理不急不慌,後來竟坐路邊抽煙去了。登機時間眼看要到,劉誌堅心裏發慌,忍不住跳下去跟司機理論幾聲,司機說有種你幫我把貨物裝上啊。劉誌堅罵司機不講理,司機說講個嘛理,我沒揍你就是很講理了。無奈之下,劉誌堅又讓車子往後倒,想回到原來公路上去。溫演員的表哥滿臉不高興,抱怨他們亂指揮,說這樣的便道根本走不了車。正往後倒著,突聽得一聲巨響,從後麵又駛來一輛大卡,毫不客氣一頭就頂到了小車上。小車被彈出老遠,撞到前麵那輛大卡上又彈回來,在路麵上打了幾個轉,後麵大卡趁勢而上,以千鈞之力輾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