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啊。他冷冷一笑,麵無懼色地望住於洋,等於洋往下說。

於洋卻不再說話,留下一大段空白讓朱天運去猜。

朱天運的大舅子是現任老婆蕭亞寧的哥哥,他原來老婆是獨生女。蕭亞寧的哥叫蕭亞軒,原來是名警察,後來……

“是不是有人又把那件案子翻出來了?”默了片刻,朱天運主動問於洋。

於洋艱難地歎了一聲,顯得很無奈地說:“情況比你想的還糟,有人把幾年前這樁案子重新翻騰出來,反應到了中紀委和公安部,做為一起隱藏多年的大案奇案,公安部已經下了指令,重新調查。”

“是這樣啊。”朱天運苦笑一聲,進而又道:“翻騰得好,這樣我也好解脫,不瞞書記,這案子壓了我多年,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這下好,讓它水落石出吧。”

“水落石出?”於洋被朱天運的鎮定還有這份淡然弄驚了,他原以為朱天運會驚,會失措,會徹底惶亂。可是……

幾年前海州死過一個女人,這女人是夜總會小姐。

這女人曾被蕭亞寧的哥哥時任派出所長的蕭亞軒包養。後來她死了,激起一些波瀾,但很快事態就平息了,有關方麵給出的結論是為情自殺。

但這不是事實,於洋也相信,這絕不是事實。此後,各種各樣的傳說就在海州還有海東傳播開來,有人說,朱天運向警方施加壓力,逼當事人改口供。也有人說,那女人本來是朱天運包養,事發後為了保住官帽,朱天運讓大舅子主動承擔。更有人說,此起案子偵破當中,朱天運嚴重違犯組織紀律,從頭到尾幹擾司法公正。

總之,對他朱天運很不利啊。

“天運,你要有所準備啊。”於洋無不擔憂地說。

朱天運很理解地看著於洋,這一刻,他對於洋是心存感激的。不管怎麼,在這種特殊時候,於洋能想到他,能不顧原則地將這些不該告訴他的消息告訴他,證明他們還是有交情的。

“謝謝於書記,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就讓上級認真查吧,我會積極配合,請於書記放心。”

“天運……”於洋覺得朱天運誤解了他的意思,想補充什麼,但朱天運的態度又讓他開不了口。這個人,怎麼老是把事不當事啊。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告辭。”朱天運說。於洋意猶未盡,不想讓他走。可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一看號碼,是中紀委打來的,於洋隻好麵露難色地看了看朱天運。朱天運非常識趣,沒多說一句話,果決地離開了於洋這裏。

茹娟候在外麵,她今晚要告訴朱天運的,也是這事。

而且茹娟已經知道,此案是羅玉笑副省長親自翻騰出來的。

茹娟要送朱天運回家,朱天運不讓,他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衝茹娟說,你回吧,沒事的,真的沒事。再大的風暴,我朱天運也能抗過。

“天運……”茹娟忽然也改了稱呼,喃喃地叫了他一聲。

朱天運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茹娟肩膀:“放心,天不會塌下來,就算塌下來,也有我朱天運撐著。”

“他們不會下死手吧?”茹娟仍然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會!”朱天運肯定地說,見茹娟麵色駭然,又安慰似地道:“人不是被別人下死的,自己不作孽,你就死不了。”

是的,自己不作孽,你就死不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朱天運腦子裏反複響著這句話。為官也好,做人也好,人總是要有底線的,底線不突破,你就不會被逼到絕路。絕路其實是自己修的,不是別人給你修的。

朱天運一路走著,一路想。回到家中,卻發現家裏亮著燈。

蕭亞寧回來了!

坐在客廳角落的,還有一個人,蕭亞寧的哥哥蕭亞軒。他麵如死灰,一點看不出當年飛揚跋扈的樣子。

“天運,我怕,我悔,當初真不該讓你管這事啊——”蕭亞寧的聲音響徹在黑夜裏。

朱天運沒一點意外,似乎老婆這時從國外趕回來,是他早就料想到的。他走過去,想安慰一下老婆,給她一點力量。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這力量還怎麼給,他已經錯了一次,難道還要接著錯下去?

不,絕不!

良久,他衝麵如死灰的大舅子蕭亞軒說:“你準備一下,我陪你去趟公安局。”

“幹什麼?”蕭亞軒猛地抬起頭,吃驚地望住自己的妹夫。

朱天運慘淡地笑了笑:“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裝傻。亞軒,有些事是裝不過去的,就算裝過去,良心也不安啊。”

“不,不,絕不!”蕭亞軒突然尖叫起來,他的表情恐怖極了,渾身抖索,像個麻風病人。

蕭亞寧終於弄懂丈夫的意思,也跟著跳起來:“天運,你要大義滅親?”

朱天運怔怔地望住妻子,好多事湧上來,像霧一般彌漫住了他。有那麼一刻,他幾乎要動搖了,但另一個聲音又響過來,你不能輸,你一輸,就是滿盤皆輸啊。

“亞寧,原諒我吧,我隻能這麼做!”

“不!”屋子裏響出蕭亞寧撕心裂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