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隻是戲子,隻是表演者,導演和製片人卻藏在身後。出了問題卻要我們全部承擔,罪責都在我們身上,他們永遠是幹淨清白的。商業的悲哀莫過於不讓商人具有靈魂,一群沒有靈魂的人幹著一些喪失靈魂的事,從四處榨取不該榨取的利益,然後雙手奉還給他們。他們高興了,賞你一兩個項目,讓你為他們幹政績,為他們臉上貼金。不高興一腳把你踢開,立馬再扶持別人。放眼這片土地,企業家遍地都是,可哪個敢拍著胸脯說,我是真正的企業家?說穿了,我們不過一群狗,一群會掙錢會咬人也會搖尾巴的狗。”
這話是閻三平親口跟她講的,講的時候,她幾乎驚呆了。原來在他心目中一文不值,充其量不過惡霸流氓的一個人,竟然能講出這樣一堆深刻的話來。打那天起,茹娟改變了對此人的看法,也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
看法一變,很多事的本質就變。這是茹娟最近感悟到的。茹娟最近在內心裏重新思考或掂量了兩個人,一個是跟她早有聯係的趙銘森,一個,就是眼前的朱天運。
拈量的結果,是她懂得了什麼叫政客,什麼才叫真正的男人!
她今天來,是急著告訴朱天運,他被別人出賣了。消息是下午吃飯時閻三平告訴他的。閻三平無不悲涼地告訴他,又一個男人要倒下去了,海東政壇從此不會再發出別的聲音。
如果不是那個突然而至的電話,這天的茹娟是能完成自己一樁心願的,她太想為朱天運做點什麼,哪怕幫他抹一次汗,哪怕幫他捧一杯水,或者幫他撫慰一下失落的心。她也好奇怪,怎麼突然對這個男人心疼起來了呢,揪心了呢,不想讓他再出事呢?但那個電話中止了她跟朱天運江邊的漫步,也沒讓她有時間把要說的話說出來。
打電話的是於洋,一看到號碼,朱天運的心就提了起來,他跟於洋有些日子沒通過電話了,怎麼突然?
“老朱你在哪?”於洋的聲音,於洋第一次改口稱他老朱,而不是朱書記。
“我在家。”朱天運撒了謊。
於洋緊著道:“你馬上到富民路二號金江飯店來,我在2118房間等你。”
於洋說完就掛了,朱天運愣了一會,頓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拽起茹娟就往路上走。
“你拽疼了我,走慢點行不?!”茹娟有點不想離開,佯裝生氣地說。
朱天運沒吭聲,毫不手軟地將茹娟拉到路上,見不遠處停著茹娟的車子,幾步過去:“快開車門,馬上送我去金江飯店。”
“發生什麼事了,幹嘛這樣著急。”
“風暴來了!”
風暴果然來了。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裏,朱天運所以裝啞裝傻,裝出逆來順受什麼也不作為的樣子,就是知道要來這麼一場風暴。他一直在等,這個過程很漫長,也很煎心。但他不敢報任何的僥幸,他知道最終他們會把刀架他頭上。
但他不怕。很多事怕是沒用的,也沒必要怕。他不過是要看看,對方到底能把牌攤到什麼程度?或者說,對方的攻擊力到底有多強,會不會喪心病狂不擇手段?
所有的鬥爭都要最後攤牌,朱天運說穿了,是在等對方最後那張底牌。
“老朱,情況不太正常啊。”於洋看上去也憔悴不少,不憔悴才怪。他的口氣很駭人,臉色更是駭人。朱天運一直知道於洋在市區某家賓館有處神秘住處,有時候辦特別重要的案,就在這裏召見人,沒想到是看似很平常的金江賓館,更沒想到他會被於洋緊急召到這裏來。
“說吧,用不著拐彎。”朱天運一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架勢。
於洋又歎一聲,似乎不知從哪裏開口好。磨蹭一會,還是拐彎抹角道:“老朱啊,咱倆都不是外人,今天急著請你來,是想落實一件事。”
“說吧,什麼事我都能接受。”
“不是你能不能接受,是我接受不了啊。”於洋臉上閃過一層極為複雜的表情,想想事情終還得說,於是一咬牙,問了。
“你在當書記第一年,是不是替你大舅子開脫過一樁罪?”
“開脫?”朱天運似乎被這兩個字惑住了。其實不,大舅子三個字一出,朱天運就知道,對方果然把手伸到他最深最暗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