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她知道,這事你嘴上把緊點,不然她到老泰翁那裏告一狀,我可吃不消。”兩人說著,嗬嗬笑起來。男人總是有一些事兒瞞著妻子,越是關係不一般的男人,合起來做勾當的機會就越多,可憐老婆們偏偏要相信他們。
兩人順著調研組這個話題又往深裏談了一些,快要觸及到桐江一些秘密時,孟東燃猛地收住舌頭,拿玩笑話警告孫國鋒:“想犯錯誤是不,想犯錯誤早點說,沒聽說下一步要健全你們的黨組織嗎?到時好好跟你物色一位書記,管住你這張嘴。”
孫國鋒接話道:“最好是位美女,老一點沒關係,但要有品味。”
“想得美,把你家‘獅子’派去最合適,看你還敢到這地方來。”
“沒勁沒勁,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看你現在是讓教授妹子管出水平來了。”
“教授妹子?這叫法我可是第一次聽見啊。”孟東燃笑笑,話題一轉問:“對了,上次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
孫國鋒誇張地擂了一自己一拳:“該死該死,把主任交代的工作忘了。”
明知是演戲,孟東燃也不揭穿。他是讓孫國鋒為一家企業擔保,這家企業到桐江不久,生不逢時,廠子剛建起,就遇到了這場危機,眼下隻有靠貸款過日子。銀行這邊通融了好長時間,仍然堅持要讓他們找一家實力信譽都牢靠的企業擔保,才肯把已經說好的兩千三百萬放出來。孫國鋒顯然不樂意,但又不敢明著表示出來,牙齒打了會兒架,拐著彎兒問:“到底啥關係,你得跟我交個底啊,兩千三百萬不是小數字。”
“兩個億對你也不難。”孟東燃臉上微微露出一絲不快,糊塗事為什麼非要弄明白,能弄明白嗎?要是換上別人,這事孟東燃就不往下說了,那不是他的風格。他喜歡那種一個字拋出去,對方就能接住整句話的說話方式,而不喜歡對方再把話題交過來。此路不通另擇他路,發改委主任還愁找不到一家擔保企業?又一想對麵坐的是孫國鋒,他老同學,換了語氣道:“辦了吧,你沒必要知道太多。”
“我說老弟,你不會……”孫國鋒像是猛然醒悟什麼似的,孟東燃在女人問題上一向把持得很好,目前還沒聽說他為哪個女人濕過鞋,因此他拋棄了孟東燃跟那家企業的女老板有私情這一猜想,而是想到了另一層,孟東燃會不會拿股?
桐江不少領導都在企業拿著股,特別是高新產業區開發以來,此舉蔚然成風,野火一般燃燒。膽大的拿幹股,膽小的象征性投點資,以便將來有個說法。孫國鋒還不止一次鼓動孟東燃,他是怕孟東燃把心思動在別處,一再強調自己這兒才是最安全的。孟東燃每次都不拿這話當話,最近一次更是翻了臉,義正辭嚴地訓孫國鋒:“你錢多是不,錢多了捐到災區去!”
難道?
孟東燃見他又動歪腦筋,心裏更為不悅,就想收住此話:“想象力別太豐富,孫大老板要是有難處,我就另找別人。”
“別別別,馬上辦,明天就辦。”
一聽孟東燃要撤,孫國鋒馬上著急。兩人是老同學,這些年江裏海裏的也合作過些事兒,按說早就到了合穿一條褲子的分上,孫國鋒卻覺得,隨著孟東燃官職越來越高,以前彼此間那種輕鬆暢快跳到對方心窩子上說話的痛快勁兒卻越來越找不見了。現在他是離不開孟東燃又怕跟孟東燃接觸,不痛快啊,這種放著話不說非要你從舌頭後根兒上咂摸味兒的遊戲,不適合他玩。孫國鋒喜歡真刀真槍,但他怎麼著也不能開罪孟東燃,更不能把自己身上貼了多年的商標轉讓給別人,尤其現在。這次調研組來,明著就是往桐江丟錢,這點孫國鋒比誰都看得透徹,要是家電下鄉真能把桐江擴進去,順帶再砸下來幾個大項目,那就不是十來件青花瓷和兩千萬擔保款的事了。
氣氛似乎淡了一些,但沒關係,扯淡嘛,能扯出多少算多少。誰知話題又不明不白落到了胡丙英上,兩人說笑著的臉突然僵住,一種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撲啦啦冒出來,把剛才那股勁兒衝得一幹二淨。
沒有哪種悲涼比官場落寞的悲涼更讓人鬧心,胡丙英遭遇的,並不是一般的落寞,比臨老栽一大跟鬥差不了多少。下午醫院裏孟東燃就想到好多事,回憶起很多人,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悲涼地想,自己某一天會不會也這樣,那種感受就像有人拿刀刮他的心一樣難受。孫國鋒的痛苦是送給柳芝的,孫國鋒跟柳芝走得近,他見不得女人像患上傳染病一樣患上這種官後仇恨症。柳芝眼裏那股因失衡噴射出的反常,簡直比她自己倒掉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