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盯梢的麻子(3 / 3)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句話說得未免有點缺德,平時他絕不會說這種話的。

但一個人自己心裏惱火的時候,往往就想要別人也難受一下子。

他明明看到麻子進來的,怎麼會突然不見,難道一進門就鑽到地下去了?

這夫妻兩人,當然是早就跟那麻子串通好,唱雙簧給他看的。

他明明知道,卻偏偏沒法子揭穿,何況,青天白日的硬往人家屋子裏闖,也究竟是自己理虧。

若要他逼著別人,帶著他一間間屋子裏去搜查,他也做不出來。

何況那麻子當然早已趁機溜了,他就去找,也一定找不到的。

郭大路想來想去,愈想愈窩囊。

“若是換了王動,那麻子今天就休想能溜得掉。”

他決定先找個地方去大吃大喝一頓,安慰安慰自己,晚上再到這附近來查個水落石出。

他已決心在這裏泡上了,不找到那麻子,絕不善罷甘休。

太陽已經快下山了,現在開始喝酒,已不能算是太早。

城裏最大的飯館叫會賓樓,一鴨三吃和活殺鯉魚是他們的招牌菜,從汾陽來的汾酒喝下去也蠻有勁頭。

郭大路找了張臨窗的桌子,叫了一桌子菜。

臨走的時候,東城老大著實送了他一筆盤纏,這些市井中的遊俠兒,有時的確比江湖豪傑還義氣,還夠朋友。

平時隻要幾杯酒下肚,郭大路的心情立刻就會開朗起來。

但這兩天酒喝到嘴裏,卻好像是苦的,而且特別容易醉。

既然晚上還有事,他也不敢多喝,隻有拚命吃菜。他的心情愈壞,吃得愈多。若是再找不到燕七,他說不定就會變得比這填鴨還肥。

太陽下山後,飯館裏就漸漸開始上座了。各式各樣的人,川流不息地上樓來,其中還有獐頭鼠目的龜奴,帶著花枝招展的粉頭,來應客人叫的條子。

於是,旁邊用屏風隔起來的雅座裏,又響起了絲竹聲、歌曲聲、調笑聲、碰杯聲,夾雜著呼盧喝雉聲、猜拳行令聲,實在熱鬧極了。

但郭大路卻好像坐在另一個世界裏,這件事本來是他最感興趣的,但現在卻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沒有燕七在旁邊,就好像菜裏沒有鹽一樣,索然無味。

他歎了口氣,慢慢地替自己斟了杯酒,忽然看到五六個很標致的小姑娘,擁著個錦衣佩劍的大漢,嘻嘻哈哈地上了樓。

莫說是店裏的夥計,連郭大路都看出,這錦衣大漢是個揮金如土的豪客,手麵必定不會小。

他也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這一眼瞧過,他手裏的酒壺都幾乎跌了下來。

這錦衣豪客竟然是個麻子,而且正是剛才在湖畔要飯的那麻子。下午還是個乞丐,晚上就變成了闊佬,這一變實在變得太厲害。

但無論他怎麼變,就算他變成了灰,郭大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誰叫他臉上的麻子這麼多的?

郭大路隻看了兩眼,就立刻扭過頭,去看窗子外的招牌。這次他決定先沉住氣,絕不再輕舉妄動。

現在他若走過去,一把揪住那麻子,問他為什麼要送珍珠給水柔青,問他知不知道燕七的下落,別人一定會認為他是個瘋子。那麻子當然也可以一問三不知,把什麼事都推得幹幹淨淨。

現在這麻子也進了雅座。

跟他一齊來的女客,顯然也不是良家婦女,還沒過多久,就在裏麵唱了起來,又是“小冤家”,又是“親哥哥”的,簡直拿肉麻當有趣。

奇怪的是,世上偏偏就有很多男人,喜歡這種調調兒。

憑良心說,郭大路本來也蠻喜歡的,但現在卻聽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一個人是否因愛而改變,其關鍵並不在他是男是女,隻看他愛得夠不夠真實,夠不夠深切。

酒樓上還熱鬧得很。

郭大路又叫了壺酒,添了樣菜,已準備長期作戰,那麻子就算要喝到天亮,他也會沉住氣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