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警官一頓訓斥,照常做了記錄,問了幾個孩子的家庭住址、電話、姓名,才放他們回去。“阿希,你回去怎麼交代?”思莞看著言希的胳膊,皺了皺眉。“撞熊身上了!”言希怕疼,上了藥以後更是低氣壓。“兄弟,今兒對不住了!”虎霸縮了縮脖子,有些愧疚。他本性並不壞,本來一股氣都結在美美身上,但見言希對美美並無意,再加上在派出所共同患難了一番,益發覺得這些男孩子對自己脾氣,興了惺惺相惜的心。“算了算了,以後別讓少爺我看到你了……”言希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自認倒黴。“兄弟,這是啥話,隻要你不搶美美,今後我罩著你們,咱們兄弟情誼長著呢!”虎霸拍拍少年的肩,豪氣幹雲。恰巧拍到了傷口,言希立刻號了起來。思莞有些不悅,輕輕攬了言希的肩,把他帶到自己身旁。“瞧我這記性!”虎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憨憨的樣子。辛達夷望天吹口哨,不屑的模樣。阿衡覺得虎霸是好人,衝他笑了笑,溫和諒解的姿態。虎霸也笑,本是滿臉的橫肉倒有了幾分可愛憨態。阿衡持續笑,嗬嗬笑,笑呀笑。“腮幫子疼不疼?”言希睨了阿衡一眼。“有點。”阿衡戳戳腮幫,笑得有些疼。“麵霸呀,想和我當兄弟也成,但是要加入我的排骨教。”言希斜倚在思莞身上,眼波橫流,懶懶散散。“排骨教?”虎霸嘴不利索了,“啥玩意兒?邪教?”思莞偷笑。“笑什麼,右護法?”言希裝得天真爛漫。右護法,思莞嗎?阿衡想起思莞站在風中振臂疾呼“言希教主大人一統江湖,千秋萬代東方不敗”的樣子,立刻打了個寒戰。“言希,你丫要建什麼教,我和思莞由你。但是,你能不能起個好聽點兒的名字?排骨教,我靠,能聽嗎?叫出去我辛達夷不用要臉了!”一頭亂發的少年哀怨地望著言希。“左護法,你想叛教嗎?”言希幽幽開口,用淒婉的眼神望著辛達夷。“噢噢,達夷哥,你叛教吧叛教吧,你要是叛教了我就升官了!”小蝦眼睛亮了。“你是……什麼?”虎霸哆嗦地看著小蝦。小孩子笑了,指著自己:“你問我呀,我是四大法王。”“你一個人,四大法王?”“對呀對呀。”“怎麼樣,要不要加入?”言希揉了揉小蝦的帽子,大眼睛望向虎霸,笑靨如花。虎霸望著言希的麵容,晃傻了眼,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好,今後你就是八大金剛了!”言希很滿意,領導似的點點頭。思莞、辛達夷看著言希很是無奈,由著他瘋。“為什麼,是,排骨教?”阿衡問。“還能因為什麼,不就是他喜歡吃排骨嘛。”思莞眯了眼,看著言希單薄的背影,輕輕開口。阿衡歪著頭嗬嗬笑。總算,雨過天晴。開學了。按照西林的慣例,新學期排座位,一般是按成績。阿衡他們班是成績最好的班,自然要把“成績第一”貫徹到底。班主任郭老師說:“大家抱著書包都出去,按成績單,我喊一個進來一個,自個兒挑座位。”“歧視,絕對的人身歧視!”辛達夷在教室外很是憤慨,他的成績一向不錯,隻可惜去年期末考前玩遊戲上了癮,理科有平時基礎墊底兒不愁,文科卻門門亮紅燈,總體成績,班級二十多名。辛達夷考上西林時,可是頂著數學奧賽第一的名頭金燦燦地進來的。如今,年級榜裏找不到人了。本來他神經大條沒什麼,但是班主任郭老師三天兩頭找他喝茶談心,誰受得了?!於是,這廝為數不多的自尊心露了頭,眼下按成績排座位的政策嚴重刺痛了他稚嫩的心靈。“溫衡。”郭女士抱著花名冊慢悠悠地點名,第二個便念到了年級黑馬。人群中發出一片噓聲。“有。”阿衡走了進去,她坐在了老位子上,倒數第二排,靠窗。念一個進一個,大家都裝作沒看到阿衡,離她十足遠。這番模樣,像是對待什麼傳染性病毒,從開頭到結尾,都沒有人坐在她的旁邊。同桌、前桌、後桌,統統是空位。真是遭人厭了……阿衡鬱悶,她又不是瘟疫。2003年“非典”到來時,她們整座宿舍樓都被隔離了,後來被放出來時,也是這般情景,學校裏的人隻要看到她們宿舍裏的人出來溜達,談戀愛看星星牽小手喂蚊子的,立刻格式化,所到之處百裏無人,那陣勢,可比班級小範圍隔離傷人多了。可惜,當年的當年,年紀小,傻了吧唧的看不開,縮在烏龜殼裏舔傷,越舔越疼。她記得自己當時望向辛達夷,可惜那廝,當時很不厚道地扭了頭裝作看不見。比起其他生人,她雖口中未提,但心中還是厚顏地認為他們即使不算朋友,也算是熟人的。但是,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其實,阿衡並不清楚,自己的那一眼是不是代表了無助,畢竟,比起承認被拒絕,要容易得多。事隔多年,辛達夷半開玩笑,對著阿衡說:“阿衡,你說你怎麼會喜歡言希呢?明明我比他更早認識你的。”阿衡想要開玩笑說言希長得有三分姿色,可是,那一瞬間,恍然湧上心頭的,卻並非他的容顏。少年時的容顏已經在時光中褪了色。她唯一還能記得的,就是少年生氣時如同火焰一般生動美麗的姿態,在光影中,永恒。無論是哼著怎樣的曲調,瀟灑著哪般的瀟灑,這一輩子,再難忘記。她說:“達夷呀,你還記不記得言希生氣的樣子?”怎麼不記得?辛達夷縮縮脖子。她戰戰兢兢過她的日子,平平淡淡卻充滿了刺激。偶爾,會和儲物櫃中的癩蛤蟆大眼瞪小眼;偶爾,會在抽屜中看到被踩了腳印、撕破的課本;再偶爾,別人玩鬧時黑板擦會好死不死地砸到她的身上;再再偶爾,輪到她值日時地上的垃圾會比平常多出幾倍……但是,再刺激還是比不過言希的突然出現。那一日,她正在做習題,教室中突然走進一個人,抬頭之前,女同學們已經開始尖叫振奮。她揚頭,看到他藍色校服,白色襯衣,黑發逆光,明眸淡然。言希比辛達夷大一歲,比辛達夷、阿衡高一級。阿衡之前聽思莞嘀咕著,言希去年曠課次數太多,一整年沒學什麼東西,言爺爺有心讓他回高一重新改造。可是,這來得也太突然了吧?辛達夷看著,像是知情的,直衝言希樂,跟旁邊的男生說得特自豪:“看見沒,咱學校校花,我兄弟言希!”言希校花之稱,由來已久。剛上高中,就被隻追每屆校花的前學生會主席當成了女生,三天一封情書,五天一束玫瑰花,“愛老虎油”天天掛在嘴上。言希對著他吼:“老子是男的!”那人卻笑得特實在:“美人兒,走,咱現在就出櫃!”於是,校花之名坐實,無可撼動。這事兒,阿衡初聽時,被唬得滿腦門子冷汗。為什麼攤到言希身上的事兒,就沒一件正常的呢?……班主任郭女士剛說言希轉到班上,聲音就迅速被湮沒。要知道這位女士講課時,可是前後兩座教學樓都能聽到回音兒的彪悍主兒,這會兒,她的嗓門倒是被一群平常文文弱弱的小丫頭們壓住了。果然,美人兒是這世界殺傷力最強的終極武器。言希半邊嘴角上揚,眼神平平淡淡的,沒有表情。他拿起粉筆,“言希”二字,躍然於黑板上。規規整整兩個字,全然不是阿衡那日見到的才華橫溢。她猜他是怕麻煩,想要低調。可是在西林,隻“言希”二字擺出來也是平凡不了的。於是,下麵繼續尖叫。“言希,過來,坐這兒!”辛達夷指著身後的空位,嘚瑟得像個猴子似的躥上躥下。少年掃了辛達夷一眼,本欲走過去,卻發現那廝身旁坐的女生太多,立刻厭惡地扭了頭,轉身走向反方向。低頭,看到紮著兩個辮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