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滿以為明太祖還會像剿滅北元時那樣,親自出城迎接他凱旋。但是令他大為意外的是,城門外冷冷清清,莫說是皇上,就連大臣們的歡迎場麵也不見。其實,這是朱元璋有意要煞一煞藍玉的驕狂氣焰。
藍玉帶著一肚子氣上殿,跪拜之後說:“萬歲,臣將所有叛亂一舉蕩平,現在向萬歲交旨。”
“將軍平身。”朱元璋臉上看不出喜氣,“藍將軍此行,又建殊勳,朕心甚慰,應予褒獎。”
“臣此次平叛,全賴萬歲洪福,且萬歲獎賞甚多,不敢再有奢望。”藍玉心說,這回該給我更大的獎賞了。
朱元璋想了想說:“藍將軍已得封國公,歲祿也已最高,朕也想不出更好的獎賞之道。這樣吧,日後皇太孫要登大寶,還要靠藍將軍等重臣輔佐。朕冊封將軍為太子傅。”
藍玉以為自己聽錯了說:“萬歲,臣不是太子師嗎?”
朱元璋臉色難看了說:“朕說得清清楚楚,將軍為太子傅。”
“萬歲,宋國公傅友德,穎國公馮勝,二人俱為太子師,臣想總不能在他二人之下。”
“藍玉,這封爵還有自己要的嗎?”朱元璋沉下臉來,“給你什麼爵位,朕自有道理。”
藍玉偏偏不識趣,他倒和皇上理論起來說:“萬歲,論軍功臣遠遠大過他二人,臣在他二人下麵,實在不甘心。”
朱元璋當眾責怪道:“藍玉,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萬歲之言差矣,想那傅友德、馮勝俱年事已高,臣畢竟比他二人年輕,皇太孫坐天下,日後還要靠微臣保駕。他們兩個人,皇太孫隻怕是指不上。”
朱元璋真的惱了說:“終不然我朱家的大明江山,沒有你藍玉,就要倒台不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藍玉這才覺出皇上已是震怒,一時語塞,無話可說。
朱元璋可是怒氣不息說:“朕倒要看看,沒有你藍大將軍,朕的江山還能不能存在。”
藍玉慌了,一磕頭如搗蒜說:“萬歲,是臣失言,是臣過於狂妄了。臣罪該萬死,懇請萬歲責罰。”朱元璋哼了一聲說:“散朝。”拂袖自顧離去。
藍玉被晾在了殿上,半晌還在癡癡地呆跪。
劉太監過來提醒說:“涼國公,散朝了,回家吧。”
“公公,我,適才的話,是否過火了?”藍玉又問,“據您看,皇上他是否動怒了?”
“你問誰,誰知道,也許天知道。”劉太監拋下一句讓人更為不安的話,“是福是禍,你自己琢磨去吧。”
朱元璋回到後宮,看見燕王朱棣跟來便斜了朱棣一眼說:“你尾隨朕躬,是想給藍玉說壞話。”
“父皇一眼便把兒臣心思看透了,有句話在兒臣心中多年,隻是沒敢向父皇言明,兒臣覺得現在該挑明了。”
“說吧,不用繞圈子。”
“太子在時,藍玉曾對太子說,兒臣在封地有異誌。還說他請人看過,燕地有王氣,要太子及早對兒臣下手。”朱棣斟酌著詞句,“父皇,看今日藍玉的囂張氣焰,好像我大明朝沒他不行。這樣的人,隻有父皇可以震懾。父皇百年之後,皇太孫哪裏是他的對手。現在他已是總領全軍,時間越久,尾大不掉,為禍不小,望父皇早作決斷。”
“就這些?”朱元璋沒有任何態度。
“兒臣的話應說盡說了。”
朱元璋突然問了一句說:“沒有了藍玉,何人能製衡你們這些藩王?”
朱棣機敏地回答說:“父皇,兒臣和皇太孫畢竟是叔侄,您還有何不放心呢?”
朱元璋沉吟少許說:“你可以走了。”
朱棣恭敬地撤身而退,以他對朱元璋的了解,自己的話在父皇心中至少起了一半的作用。
涼國公府內,此刻是一片烏煙瘴氣,藍玉的親信幾乎不約而同集聚在此。人們無不在批評藍玉的失策,景川侯曹震說來還是氣得周身發抖說:“你怎麼就蠢得像豬一樣,跟皇上也敢討價還價。”
鶴慶侯張翼不住地歎氣說:“你呀國公爺,多少年的汗馬功勞,頃刻間化為烏有,這是多麼不值得。”
東莞伯何榮想得更深一層說:“事情已經發生,埋怨業已無濟於事,國公爺功勞無人可比,皇上也許不會對大將軍下手。”
“哎呀,你們簡直是不可理喻。”藍玉發煩了,“當今皇上是何等人你們還不知,若論功勞,李善長不可謂之不大,但他還不是被照常滅族。現在要討論的不是皇上會不會下手的問題,而是我們如何搶在前麵先下手為強的問題。”
“是啊,是啊。”曹震模棱兩可地,“皇上的心狠盡人皆知。可如今統兵大將可靠者僅大將軍一人,他就不想想日後有人造反,誰去為他平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