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墨,涼如水。
蘇荷西依偎在祁憶山懷中。
他執著她白皙的小手。
薄削的嘴唇,親吻她的手背。
蘇荷西的眸光流連在他俊美的臉頰。
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般。
察覺到她的眼神,祁憶山勾唇一笑。
“怎麼?是不是覺得你的相公,長的很好看?”
蘇荷西聲色不動,隻是伸手,撫摸他的臉頰。
他一把摁住自己俊臉上的小手,歎息。
“西兒,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兩天,還有兩天了……”
“是啊,還有兩天……”
祁憶山躺下身子,放開蘇荷西的手。
等死的滋味,並不好受。
特別是在有蘇荷西陪伴身邊的日子。
他突然變得,很不想死去。
他舍不得她……
“憶山,我會陪著你,生生世世!”
蘇荷西篤定的看著祁憶山,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般。
祁憶山微微一笑,將蘇荷西攬在胸前。
朦朧的羅帳,他的聲音悠沉低啞,好聽的宛如天籟。
“別做傻事,西兒,你要代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蘇荷西搖頭,神色淒迷。
“一個人,好孤獨,沒有你在的日子,憶,我沒有辦法堅強……”
“傻瓜……”
祁憶山低喃,翻身,將蘇荷西壓在身下。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呼吸急促。
翌日,祁憶山已經開始交代後事。
他感覺到,毒已經侵入他的心脈。
總是有血,不斷的從他鼻息間湧出。
他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行雲和流雲侍候左右。
看著眼前衰竭卻氣勢不減的主子。
行雲、流雲一陣沉默。
“你們聽清我的話了嗎?”
祁憶山不悅的回頭瞪著兩人。
行雲和流雲垂首,並不答話。
主子讓他們在他死後,跟隨蘇荷西,並且照顧她的安危。
還將楚王府名下的所有房產和地產都留給了蘇荷西。
他們不認為蘇荷西有這樣的資格。
她在主子將死的時候回來。
還不知道她的心思是什麼。
或許,就是為了主子名下的這些財產都說不定。
祁憶山見兩人不答話,怒然拍桌而起。
隻是在他站起身的時候,一陣眩暈。
他撐住桌子,麵色煞白。
行雲和流雲慌忙攙扶著住他。
隻見他鼻息間的鮮血,汩汩流出。
滴濺在桌子上麵潔白的宣紙上。
殷紅如花。
……
流蘇看著眼前的蘇荷西,千言萬語,卡在喉間。
沒有想到,她千方百計的逃出王府。
現在居然又自己回來。
她搖頭,歎息,“你回來的,真是時候……”
蘇荷西臉色淡漠,看著她平坦的腹部。
“你有了憶山的孩子?”
她聲音有些怪異。
流蘇點頭,“兩個月了,可是這個孩子,卻不能為我帶來任何東西……”
“既然有了憶山的孩子,你該逃走,不然皇後不會放過你們母子!”
蘇荷西淡然,臉色平靜。
流蘇搖頭,“我不走,我已經習慣了王府的生活,也走不掉……”
正在她話音未落的時候,外麵傳來一個尖細的嗓音。
“皇後娘娘宣,王府侍妾流蘇見架!”
這道聲音,恍如鬼魅,讓流蘇一驚。
她苦笑,撫摸著自己平坦的腹部。
“沒想到,這麼快!”
沒等她回答,外麵已經闖進幾個皇宮的錦衣衛。
他們手持兵器,緊緊的盯著流蘇。
流蘇將求救的眸光投向蘇荷西。
蘇荷西看著那領頭的公公。
公公退後幾步,慌忙擺手。
“荷西,你別為難我,我也隻是個奴才……”
這公公正是以前在皇宮,借錢給蘇荷西的祝公公。
“祝公公,我不為難你,隻是求公公帶我去皇宮,一起麵見皇後……”
祝公公鬆了一口氣,流蘇感動的握住蘇荷西的手。
蘇荷西對著流蘇微微一笑,示意她淡定。
兩人一起進了皇宮,皇後依舊高高在上。
看著蘇荷西,她微微有些詫異。
“你居然,有膽進宮見我?”
“娘娘,荷西進宮,是懇請娘娘放過流蘇和孩子……”
“笑話,你有什麼資格懇請本宮?”
皇後色厲內荏。
“就憑,娘娘也是一個母親……”
蘇荷西一臉虔誠,跪在地上,對著皇後行了一個大禮。
皇後被她的眼光震懾住,那麼清澈,那麼幹淨。
無畏的仿佛一個初生嬰兒。
她叫流蘇進宮,本就矛盾。
祁憶山現在已經是將死之人。
可是他的孩子……
她本應該斬草除根。
但是她想起了下雨的那天……
祁憶山在皇宮,叫她的一聲母後。
皇後轉眼看向流蘇,伸手。
“你過來……”
流蘇在太監的攙扶下起身,顫顫巍巍的走向皇後。
皇後套著金尖甲的手,撫摸上流蘇平坦的腹部。
流蘇大氣不敢出一生,隻能呆呆的站著。
遠遠的,大殿下麵,蘇荷西看見了流蘇眸中流露出的害怕。
在皇後咬牙,想要一掌按下去的時候,蘇荷西倏然上前。
“皇後娘娘……”
她跪在皇後的腳下,對著皇後勉強一笑。
“荷西在進宮之前,已經派人通知了太子殿下,殿下他一定不希望看見您這個樣子……”
皇後臉色一變,咬牙切齒,“你?”
蘇荷西拽住皇後的褲腳,“娘娘,讓流蘇離開京城,荷西任憑您處罰!”
皇後臉色陰霾,美眸迸出毒光。
她鬆開流蘇的腹部,外麵傳來太監的聲音。
“太子殿下駕到……”
祁楚昊一進門,就開始嚷嚷蘇荷西的名字。
“西兒,西兒……”
蘇荷西站起身,對著祁楚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太子殿下,我在這裏……”
祁楚昊走到蘇荷西身邊,拉住蘇荷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著蘇荷西。
見她無恙,他才鬆了一口氣。
掃視了一眼旁邊的流蘇,他瞪著自己的母親。
“母後,你還嫌你害的人不夠多嗎?”
他的話音剛落,人已經挨了皇後一個耳光。
皇後氣的不住發抖,指著太子叫罵,“逆子!”
太子毫不在乎的冷哼,抓住蘇荷西的手就準備往外走。
蘇荷西卻掙脫開他的手,微微一笑。
“太子哥哥帶著流蘇先行一步,我還有話要跟皇後娘娘講。”
太子無奈,隻得鬆開了蘇荷西的手。
“我就在外麵等你,有什麼事,你就大叫!”
蘇荷西點頭,微笑著看著太子帶著流蘇離開。
皇後已經氣的臉色煞白。
蘇荷西再次跪下,對著皇後又是一拜。
“娘娘,請您饒了流蘇……”
“真是笑話,你不是已經看著太子帶走她了麼?為何還要求本宮饒了她?”
皇後明知故問,聲音尖銳。
蘇荷西搖頭。
“我知道,皇後娘娘若是想要流蘇和孩子死,有千百種辦法,不一定要在這裏。”
皇後犀利的眼神,定定的鎖在蘇荷西的臉上。
蘇荷西仰頭看著皇後。
“娘娘,既然您讓流蘇見你,是您心中還有慈悲,您也在猶豫,是嗎?”
皇後的臉色稍霽,握住扶椅的手,微微用力。
“娘娘,我知道您還在為今天的事情生氣,荷西現在任由您處置,隻是您看在同為人母的份上,放了流蘇,好嗎?”
她的言辭懇切,皇後的態度已經鬆動。
她冷眸看著蘇荷西。
對這個女子,她本身是有好感的。
幾年前,她身為楚王妃的時候,她是和楚昊一樣。
是這個肮髒的皇宮,為數不多的單純兩人。
可是時光消磨了一切,她現在也變得。
不再通透。
她甚至看不懂,她救流蘇的真正目的。
“好,本宮答應你,不過,你得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皇後站起身,一擊雙掌。
旁邊有太監捧出一個托盤。
托盤上麵放著皇宮三寶。
匕首、白綾、鶴頂紅。
“選一樣吧!”皇後冷然,麵無表情。
蘇荷西看著眼前的三樣東西,半點反應也無。
似乎她早預料到這種結果般。
緩慢的站起身,她柔唇輕啟。
“我選,千絲穿骨毒……”
她的聲音,淡然響起。
輕柔飄渺的宛如雲際飄來。
皇後一臉愕然,難以置信的看著蘇荷西。
千絲穿骨毒是令人發狂的劇毒。
此藥隻有皇宮才有,並且無解。
而且這樣霸道的毒藥,隻有一個人用過。
那個人就是被鎖在太子府後山多年的蕭方梟。
隻是那人,在不久前被救走……
皇宮不免多疑,冰冷的眸子,上上下下掃視著蘇荷西。
蘇荷西苦澀一笑,低頭。
“娘娘,憶山快要死了,我隻是想,和他死在同一個時候……”
皇後將目光掃向鶴頂紅。
見血封喉,這個毒,確實不適合這個苦命的丫頭。
“如你所願!”皇後起身。
她行至太子身邊,對著太監低聲吩咐幾句。
太監應是,拿著托盤退下——
蘇荷西回到楚王府的時候,祁憶山正在四處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