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才章在自己的辦公室迎來了馬其鳴和秦默。看到對方的一瞬,潘才章有點抖。那件事兒雖說不了了之,潘才章卻像是有了心病,總感覺隨時都要被逮進去。這還不算,秦默突然複出,弄得他更為緊張。秦默倒像是不在乎,他掃了一眼辦公室,說:“馬書記前來視察,你陪我們到獄室看看吧。”潘才章哦了一聲,忙不迭地引著馬其鳴跟秦默朝獄室走去。

這一天的獄室格外安靜,疑犯們好像提前得到了消息,表現得都很中規中矩。馬其鳴挨個看了看,心裏還算滿意。不過臉上卻始終露著嚴厲,他知道,光看是看不出什麼的,他這次下來,目的還是想引起下麵的重視,哪怕做做表麵工作也行,總比什麼也不做強。

聽完彙報,又四處走了走,馬其鳴這才把目光盯在潘才章臉上,良久,他就那麼注視著他,什麼也不說。心裏,卻在反複地想:“這個人,到底是怎樣一個角色?”

這天的視察幾乎是在冷場中結束的,送走馬其鳴跟秦默,潘才章長長地吐了口氣,然後倒在沙發上。

怪,真是怪,這兩個人到底玩什麼名堂?隱隱的,他感到有一隻大手朝他伸來,這次不像上二次,上一次是明打明衝他來的,他早有提防,該塞的窟窿早就塞好了,可能出現的情況也都預防到了,所以事到臨頭他應對自如,坦然無憂。這次不,這次看不到風波,甚至風都不吹,一切平靜得就像寂靜的湖麵。但是,他心裏卻惡浪滾滾。

想想剛才的情景,潘才章仍止不住冒虛汗。盡管馬其鳴什麼也沒說,但那眼神,那表情,分明是有很多內容在裏麵。他抹了把汗,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惱火。憑什麼就要怕他們?這種情況以前很少有,就是車光遠在大會上衝他狠狠發火時,他也沒抖過,沒怕過,甚至還在暗笑。可今天……

他耳朵裏再次響起秦默說的一句話,一句能把他淹死的話。

“這些可都跟老潘的心血分不開啊,不容易,一個人在這樣艱苦而危險的崗位上默默奉獻十四年,真是不容易。”陪馬其鳴看完會議室裏那一麵麵錦旗和獎牌後,一直沉默著的秦默突然這麼說。

這叫人話嗎?全公安係統誰不知道,他潘才章最恨的,就是別人提他的“光榮曆史”。一個人在同樣的位子上坐十四年,除了皇上,誰還能心甘情願?十四年,有人可以把三河市的實權部門挨個兒坐過來,有人能從鄉下的小秘書攀升到副市長的位子上。而他,就像綁在樁上的驢,一步也動不了,甭說升,挪個腳步都不行。難怪有人開玩笑:“老潘啊,你這才叫無期,好好坐吧,牢底厚得很,坐不穿。”

獨自發了會兒悶,潘才章衝新調來的幹警小侯說:“去,抱個西瓜來,他們不吃,我吃!”

誰知,西瓜到了嘴裏,是苦的、酸的,咽下去,胃裏便火辣辣的。潘才章心想真是撞上鬼了,怎麼全都成了一個味兒,苦焦味兒。

正生著悶氣,百山集團副總老黑打來電話,問他晚上有沒安排,要不要聚聚。潘才章一聽,沒來由地就火道:“聚個頭,再聚,我水都喝不下了。”

老黑聽他口氣不對勁,問是咋回事,是不是挨了老秦頭的剋。潘才章操了一聲,說他哪是在剋,他是拿痰淹我。

老黑安慰了幾句,忽然壓低聲音問:“那事兒怎麼著了,人家彭老板可急著呢,檢察院這邊,已經說通了,就等你的信兒哩。”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潘才章的火又上來了。那事兒就是強奸犯的事兒,當時姓彭的提出來,潘才章拍著胸脯一口答應,說隻要女方改口,公安這邊的事由他操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