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沒能去成省城。鄭源給他打電話時,她正坐在沙發上發呆。就在昨夜,桃子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打電話的自稱是吳水人,剛從外地回來,說有重要的事想跟桃子談。桃子問啥事,對方說這事電話裏不能說,隻能當麵談。桃子以為又是惡作劇,以前也接到過類似電話,大多是跑官要官而又要不到的,打電話恐嚇一通,出出惡氣。所以她沒理睬,啪地將電話掛了。沒想對方緊跟著又打過來,這一次,對方不那麼友好了,口氣很凶,他罵桃子:“你算啥玩意兒,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你男人抓起來?”桃子感覺不對勁,警覺地問對方:“你是誰,到底想說什麼?”對方笑了一聲:“要知道我是誰,明天最好到……”對方說了一個地方,沒等桃子說話,對方又用威脅的口氣說:“到時我一分鍾也不多等,不怕你男人丟官進監獄,你就別來。”

昨夜桃子一眼未合。對方是誰?到底要說什麼?憑直覺,桃子斷定此人不是跑官要官的,也不像跟鄭源有仇。仇家說話不是那口氣,也不會提出見麵這種傻事。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定是鄭源有什麼事落在了他手裏,他想訛詐。

什麼事兒呢?桃子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答案。她細細把自己跟鄭源的生活想一遍,沒發現什麼漏洞,鄭源不像是有外遇,也沒聽見他在外麵有女人。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麼事兒呢?有什麼事能讓對方說出進監獄這種話?桃子越想越怕,越怕越急,感覺等不到天亮。

鄭源打電話讓她收拾東西去省城接葉子荷時,桃子正如坐針氈等電話,對方說好上午再給她打電話的。支走鄭源,桃子心裏越發不安。也許她跟鄭源的生活太幸福太美滿了,突然冒出一個神秘電話,一下讓她聯想到許多。

直等到過了中午,對方才將電話打來,讓她馬上動身。

桃子收拾起東西,往外走。

對方又改變主意,讓她到牧羊人家。

這是一家帶有鄉土特色的閑情酒吧,或者叫茶館也行。桃子進去時並沒發現有可疑人,她環視了下四周,除了一對喁喁私語的戀人,再沒有別的客人。此時的牧羊人家是一天裏最清靜最寂寞的時分,火熱要到黃昏以後。店主人是位三十多歲的流浪歌手,此時正躺在長竹椅上小眠。他年輕的妻子懷抱孩子,在離桃子很遠的一個角落裏望著窗外的河水發呆。這是一對叫人羨慕的夫妻,聽說他們是為了愛從很遠的南國漂來,帶著一把吉他和充滿滄桑的歌,為三河人開起了這家溫馨樂園。

桃子選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招招手,年輕的服務生麵帶笑容走過來,問她需要什麼。桃子順口點了杯傷情淚,這是店主人獨創的一種冰酒,淡淡的果味夾雜著清香的大麥酒,似酒又不是酒,卻又比飲料更能刺激人的味覺。有時喝多了,也會忘乎所以地說出一些平日說不出口的小秘密。當然那不是醉,而是煽起了你想傾吐的欲望。

當然,這是桃子以前的感受,更多的時候,她是跟葉子荷泡在這裏。

終於捱到三點,牧羊人家的光線一動,閃進一個影子。桃子一看,驚訝得要死。她怎麼也想不到,打電話約她來的會是這樣一個人。朦朧的光線下,賊頭鼠腦左顧右盼的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民工,隻見他頭發蒿草一樣慌亂地長著,臉瘦長,脖子像公雞一樣伸著。桃子正懷疑是不是這個人,就見他大不咧咧地走過來,直接坐在了她對麵。服務生詫異地望了眼桃子,桃子麵色尷尬,一時怔在了那兒。片刻,她像替自己解圍一樣說:“來瓶啤酒。”

一聽啤酒,對方笑出了聲,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說:“來兩瓶,拿一包好煙。”

“有啥事,你說吧。”啤酒打開後,桃子開了口。

那人灌了一大口,點了支煙,美美吸了口,吐出一口烏色的煙霧:“鄭書記他好吧?”“好。”桃子下意識地回答。“我要說出來,他就不好了。”那人賊賊地一笑,說出一句讓桃子張不開口的話。

片刻後,桃子大著膽子把目光盯對方臉上,這張臉比剛才看到的要年輕些,隻是皮膚粗糙,加上長年不洗澡,使他有了一種陳舊的光色。

這光色令人作嘔。桃子忍住心中的反感,目光避開男人,往窗外掠去。窗外風景的確很美,子蘭山一派妖嬈,而桃子心裏,卻是另一番苦澀。這家夥像是故意要給桃子難堪,半天隻聽到他喝啤酒的聲音,目光卻極不安分地竄在桃子身上。桃子終於忍耐不住,開口道:“我不是陪你喝啤酒來的,有啥事,快說。”

“說就說。”那人大約看出了桃子的不友好,有點來氣。“你可要聽好了,我說出來,可別把你嚇著了。”桃子厭惡地瞪他一眼,心禁不住一陣跳。這家夥,到底要說什麼?接下來的事便讓桃子驚愕,那人剛說了一半,桃子便高叫起來:“你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