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著實好看,隻是太過絢麗的東西往往……”
“易損易逝。”我替他說了出來。我又接著說:“可是桃花至少以王者之姿轟轟烈烈的開了一場,縱然不會長開不敗,但她開放刹那間的美麗芳華,卻永遠留在人們心中,不曾褪色。”
“那倒也是。”
“那我漂亮麼?”
他撫摸著我的頭:“真是個小孩子。”然後我就笑了,他也跟著我一起笑。
走到臨城的時候,他說:“蒹葭,我要走了。”
我點了點頭:“保重。”就在他轉身的刹那,我喊道:“我不會忘了你的。”
他回頭,溫和的笑,仿佛全世界的陽光都灑在他臉上:“遙亦然。”
在臨城,稚淩帶我去了一家酒樓。隔著窗子,我看到風吹過柳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我看到黃色的鶯在枝間跳著歡快的舞蹈,這一刻,我想我是開心的。我的手指在陽光照射的窗子上輕輕的敲打,我對稚淩說:“我想唱歌。”
我唱:“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我可以看到一望無垠的沙漠,金黃的沙漠延綿到天邊。一位白衣女子抬頭璨然的笑:“風哥哥……”黑衣男子抬起粗糙的手指把白衣女子的發捋到耳後,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他溫柔的眼神足以融化一季的飛雪。他把她抱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他柔軟的唇落在她的額前……
我閉上眼睛,這一刻,我開心極了。我的娘親,她並沒有死,她會永遠活在我的記憶之中。
我伸出手,幾乎要觸到稚淩深不見底的黑眸。像,像極了。
稚淩冰冷的看著我,我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美麗的如同羽衣上騰飛的鳳。”
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他怔了怔,但隨後他又斜睨著我:“沒用的。”
是的,無論我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我接下來的命運,但是你的眸子真的很好看,和驚風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現在眼前的是延綿不絕的高山,茫茫的大霧四散開來。
稚淩用一條黑色的絲帶覆在我的眼睛上,然後用一隻胳膊夾起我向前略去,我感覺聽到風劃過耳際尖銳的聲響。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稚淩已經不在,隻能看到宛延在腳邊的紅色河流,我忍不住嘔吐起來。
我抬起頭看天,天空特別藍,夕陽在天邊灑下了醉人的餘紅,為雲層鍍上了金色的沙漠,波光灩瀲。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冷漠的推開黑色的木門,麵無表情的走過一具具或新鮮或幹涸的屍體,紅色的河流依舊在流淌,年輕的生命一點點流逝。
在大殿深處我看到一堆形色各異的人,他們的表情疲憊而麻木,身上還掛著沒有來得及處理的傷口。
優勝劣汰,弱肉強食,這個世界的法則如此凸兀的呈現在我的眼前。我知道,從今天開始,從這一刻開始,我也是他們中的一份子,在殺與被殺之間如此往複。
我坐在牆角,盡管很疲憊,但我告訴自己,不可以睡,不然我將會成為他們劍下的又一個怨魂。
這裏還有二百多人,但最後隻能留下六人。
一個時辰以後,號角再次吹響,每個人都如狼看到獵物一樣,從剛才的疲憊麻木變得精神抖擻,興奮異常。
殘酷的殺戮,如山的屍骨,宛延著的紅色的河流。
我的體力一點點流失,但我還是像充了燃料的器具一樣不知疲憊。
隻有戰鬥,隻能戰鬥。
又一個年輕的生命被斬於我的劍下,死前他還睜著不可置信的眼睛,他不明白我如何能使出那麼快的一劍,在他刺向我之前已經被我刺中心髒,他死不瞑目。
廝殺依然在繼續。直到號角再次響起,我覺得我這輩子從來沒聽過比這號角更好聽的聲音。我頹然的倒在地上,左肩上的傷口還在涓涓的流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