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珍曾懷疑陳伯達。那是因為陳伯達後來倒台時,毛澤東在批判他時說及:“你在廬山上開會,為何下山去了?你下山去幹什麼?”賀子珍在聽傳達毛澤東講話時,馬上聯想起她被突然送下山一事,懷疑陳伯達下山,可能是給江青通風報信。
不過,毛澤東所說的“在廬山上開會”,並未點明是一九五九年的廬山會議。因為在一九六一年八月下旬至九月中旬,中共中央也曾在廬山召開過工作會議,陳伯達也是參加的。
如果不是陳伯達,究竟是誰向江青密報?須知,毛澤東會見賀子珍,嚴格保守機密,尤其是對江青保密,知道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江青怎麼會迅速知道呢?
直到最重要的當事人、楊尚奎夫人水靜說出了內幕,這才冰釋一切疑問……
“水靜,你馬上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就動身回南昌。”七月七日中午,尚奎鄭重地對我說。
“什麼事?怎麼這麼急?”我問。
“去把賀子珍同誌接到廬山來,和朱旦華一道去。”尚奎說得很嚴肅,“毛主席要見她。”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本來是情理中的事,一旦成為事實,又覺得有些突然了。
“啊,這可太好了!”我幾乎叫了起來。
“你聽我說,”尚奎做了一個製止我大聲說話的手勢,說道:“這是一個特殊的任務,主席強調要絕對保密。汽車上山之後,不要到這邊別墅區來,要直接開到我們安排好的住處去。”又如此這般地作了許多具體的交代。
下午四點多鍾,我便和朱旦華同誌一道乘車下山。在車上,我們商量了一下用什麼理由請賀子珍上山,並且統一說話口徑,以免節外生枝。因為尚奎叮囑,在見到主席之前,不要讓大姐知道是主席要見她,主要是怕她過於激動因而觸發舊疾,並且說,這也是主席親自交代的。
不到六點,我們便到了南昌。車過八一橋,便直向三緯路賀大姐的住所駛去。
大姐恰好在廳堂休息,一見我們進屋,又是讓坐,又是倒茶,非常熱情。在問過大姐的生活起居之後,我便“言歸正傳”了。
“大姐,今年南昌太熱,省委請你到廬山去休息幾天。”我用一種傳達指示的口氣說,“我們倆剛從廬山下來,省委特地派我們來接你。”
大姐很高興,說了一些感謝省委關心之類的話。見她欣然同意,我心裏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那就請你準備一下,大姐。”我說,“明天下午三點我們來接你好嗎?”
第二天,我們準時把車開到大姐住處,大姐上車後,我們便向廬山飛馳。一路之上,我們和大姐盡談些輕鬆、高興的事,說說笑笑,非常愉快。汽車在成熟中的田野起伏,隻覺得芬芳撲鼻,滿眼金輝。一片豐收的景象,跟著我們風馳電掣,更使我們心花怒放。幾乎在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廬山牯嶺。
按照尚奎事先的安排,我們把車子直接開到特地為大姐準備的住處:涵洞左側的“二十八”號房。這裏附近隻有幾幢房子,都沒有住與會議有關的人員,服務員也隻有一人,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朱旦華已經回到自己的住處,隻留下我陪同賀子珍大姐。我們住的房間,擺了兩張床,電話、衛生間一應齊全。吃過飯,安排好大姐休息之後,我先給尚奎掛了電話,報告我們到達的消息。尚奎叫我陪著大姐,不要隨便離開。接著,我又和主席聯係上了。
“客人的情況怎麼樣?”主席問道。他好像有些激動。
“一切都好。”我回答說。
“那好,你等著我的安排。”主席說。
次日中午,我趁大姐午睡的機會,獨自乘尚奎的車,到了“一八○”。主席坐在沙發上吸煙,正在等我。我把如何接大姐上山的事,簡略彙報了一下,並且告訴主席,大姐情緒很好,記憶力也還可以,能回憶許多往事。
“很好。”主席點點頭說,“今天晚上九點鍾,你坐尚奎同誌的車,送她到我這裏來。”
“好的。”我說。
“這裏已經安排好了,身邊的幾個同誌都有事下山去了,隻有小封留下值班。”主席又說,“門哨認得尚奎同誌的車號,不會過問的,開進來就是了。”
我想起旦華是原毛澤民的夫人,他們之間的感情會更親近些。而且我又是和旦華一同接大姐上山的,便問主席:“要不要找朱旦華同誌一道陪大姐來!”
“不用了,你一個人就可以。”主席回答說。
顯然,主席很謹慎,想要盡量縮小知情麵。一切問清楚了,我便起身告辭:“主席,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
主席緊鎖著眉頭,使勁抽著煙,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話,像自言自語似地說:“咳,希望能一拍即合。”
我不知道主席這句話的內涵,也不敢多問,隻是說:“再見,主席,晚上九點我一定陪大姐來。”
待我趕回“二十八”號時,大姐午睡還未醒。
我很困,但是睡不著,直到我坐在“一八○”值班室等候大姐時,仍然處在一種十分興奮的狀態之中。
“鈴、鈴、鈴……”
清脆鈴聲把我從回憶中拽了出來。這是主席召喚小封。我看看手表,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我捉摸,也許談得不錯吧,要不怎麼談這麼久呢,人哪,總是把事情往好處想。
一會兒,小封把賀大姐扶進值班室,讓大姐坐下,然後對我說:“主席請你去一下。”我走進主席房間時,隻見他手裏夾著煙,、臉色很不好。
“不行了,腦子壞了,答非所問。”他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盯著他蒼白的臉,不知說什麼好。
“她很激動,你要注意她的情緒。”他夾著煙的手朝我點了一下,說,“明天你就送她下山,下山以前,你一步也不要離開她。現在她已經知道我在山上,怕她出去碰到熟人,那不好。延安時期的熟人很多呀,有些就住在你們附近。”
我已經注意到了,在離“二十八”號不遠的河南路,就住了不少參加會議的領導人和工作人員,康生也住在那裏。我想,主席考慮問題真周到,連這樣一些細微末節都了解到了。
“主席,請放心,我保證不會離開她一步。”我說。
“還有一件事,最好回去就辦。”主席加重語氣說,“她拿走了我三小瓶安眠藥,很厲害的,吃多了會出事。你要想辦法從她手裏拿下來。”
“好,我會辦妥的。”我說。
按照水靜的回憶,可以排出以下時間表:
七月七日中午,楊尚奎通知水靜下廬山去接賀子珍;
七月七日下午六時多,水靜和朱旦華來到賀子珍住處,約定翌日下午上廬山;
七月八日下午三時,水靜和朱旦華,陪賀子珍從南昌出發上廬山,住在“二十八”號;
七月九日中午,水靜向毛澤東彙報,約定晚上見賀子珍;
七月九日晚九時,水靜陪賀子珍來到毛澤東住處“美廬”,毛澤東和賀子珍單獨談了一個多小時;
七月十日上午,水靜送賀子珍下廬山。
所以,李銳所記毛賀會麵在七月八日是不準確的,應為七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