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雍容當然不知道豆豆小腦瓜裏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她隻是目不轉睛地望著雲十三郎,臉上一副癡迷的神情,仿佛永遠也看不夠似的。
雲十三郎優雅地坐在椅子裏,姿態很像一尊玉石雕像,臉上的線條朦朧高雅,皮膚白得非常柔和,一雙大大的黑眼睛在濃而長的睫毛下微微閃光,滿含著笑、怨、狠三種不同的攝人的魔力。微翹的下頜高貴無比,鮮潤豐滿的嘴唇總含著一個怨而不怒的笑容,這使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奇特: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詛咒;似乎很溫和,又似乎很冷酷。他有一雙欣長漂亮的手,女人看了巴不得親吻,隨便做個動作會叫男人服從。個子高佻,細條身材,尤其他的腰長的和女人一樣,凡是工於心計而又狡猾殘忍的男人,多半有這種腰身。
他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火紅色絲袍,腰係黑色緞帶,腰帶上懸著一柄華麗的小彎刀,手裏拿了根二尺多長的翡翠煙管,那煙管通體碧綠,玉質溫潤,上麵零星地散布著幾顆猩紅色的斑點,好看極了。此刻拿在他手裏,更是說不出的飄逸。
姬雍容是十個月前才認識他的,甚至至今也不清楚他的出身來曆,但這些都不要緊,隻短短的幾個月,她已完全瘋狂了。她不想問他任何事情,唯一想的就是要永遠和他在一起。於是他們結了婚,但知道的人很少,雲十三郎似乎不想把這事傳出去,姬雍容當然隨他。她雖已四十多歲了,但生命中就已蘊藏的感情之火終於被眼前這個少年點燃時,卻比年輕人來的更熱烈,雍容已無法自拔了。
可悲的是,這個年輕的丈夫對自己的妻子時冷時熱,若即若離,有時固然能使這個名動江湖的女人快活得發瘋,但更多的時候卻使她痛苦得發抖。姬雍容已完全為他所左右,根本沒有抗爭的能力。
雍容目不轉睛地望著雲十三郎,有些懷疑他是否是個魔鬼化身的精靈,因為他隻是略施手段便令昔日叱詫風雲的自己心甘情願拜倒在他的腳下,同樣心甘情願接受他的愛撫、關懷,也承受他的奚落、嘲笑,還要忍受她的冷落、怪癖……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願的,沒有任何人強迫她,雲十三郎更不曾動過她一個手指頭。但雍容在內心深處卻始終有種惶惶不安的恐懼,她生怕雲十三郎這個古怪的少年人有一天會突然離她而去,正如他突然出現一樣,神秘、朦朧、卻又那樣撼人心弦、不可抗拒,使她不由自主地為她發瘋!……雍容打了個寒戰,竟想得癡了。
燭光搖動,時間一點點流逝。
終於,雲十三郎動了動身子,將煙管隨意磕了磕,開口道:“我記得你說過豆豆的生日是九月初五,還有半個月了吧?”他的聲音清朗悅耳,麵上的神色卻沒有變化,甚至兩眼還盯著窗外,似乎心裏還在想著另外一件事,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姬雍容卻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態度,笑道:“是啊,虧你還記得。”
雲十三郎低頭看看睡眼惺忪的豆豆,眉間隱隱掠過一絲憐愛的光,溫柔地道:“豆豆,今年是你十八歲生日,從今往後你就是個大姑娘啦。姨父邀請許多武林名人來給你過生日,你喜歡不喜歡?”
豆豆興奮得漲紅了臉,就像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兒,甜甜的道:“當然喜歡。”頓了頓,她眨眨明亮的大眼睛,忍不住問道:“小姨父,你過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一定也很熱鬧吧?十八歲,多可愛的年紀,從此後我就是個大人了……”
雲十三郎聞言一怔,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駭人的光亮,就象暴風雨前劃過夜空的閃電!但隻片刻,他又恢複了平靜,淡淡道,“不錯,我的確有過一個終身難忘的十八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