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仲平臉色一變,曲靈姬裝著沒看見,笑道:“本教多方打聽,竟打聽到那女子受了毒傷後,曾到範大俠這裏來過,而且住了幾天才走。”
曲靈姬笑聲頓失,嚴肅道:“蝕骨聖水為本教尊為至聖毒品,可惜沒有解藥,不敢輕易使用,現聽到解藥出現,是再也不會放鬆的。”
曲靈姬又向前移動,石樁後是房屋,範仲平不便再退,從石樁邊轉過來,向院門退去,恰恰被九位黃裝少女圍在當中。
曲靈姬殺氣隱現,硬生生道:“本教主此番遠離雲南千裏跋涉而來,勢在必得,姓範的,你到底說是不說!”
範仲平倔強道:“不知就是不知,就是殺了我,也是不知!”
曲靈姬雙手輕揮,惡聲道:“我又何必殺你,若不告知解藥何在,便叫你生死兩難!”
忽然一縷微弱的簫聲響起,那持簫的黃裝少女不知何時竟吹奏起來,頃刻另八位黃裝少女,各將樂器跟著吹奏彈起。
起先那單獨簫聲甚為悅耳,可是這九種音色優美的樂器同時奏起,其混合之音怪異無比,每種音調交互響出,錯綜複雜,令人聽得胸中鮮血翻騰澎湃,難過已極。
曲靈姬麵對範仲平站在當中,慢慢從懷中披風內取出一具形色奇特的古箏。
她懷抱古箏,右手五指輕輕一撥弄,頓時一縷奇噪無比的音調,在九種音色中赫然穿出,深深震入耳膜之內。
範仲平聽到樂聲響起,就趕緊盤膝坐下,暗運玄功抵禦,他內功雖然不弱,但聽到九種樂器合奏,胸中就已不安,此時一聽曲靈姬的古箏聲,忍不住跳身站起,要大大狂吼一聲,排出胸中難過的鬱氣。
他人一站起,雙拳立時在膝上猛力捶去,竟是硬生生地又坐到地上,用功起來。
曲靈姬首招失利,心想看你能支持到多久,當下五指輕揮,就要大彈起來。
阮偉站在一側,聽到樂聲立時運起三年苦練而成的瑜伽神功,這瑜伽神功怪異得很,就是站著,走著也可運練,不像中原玄門內功,非要盤膝打坐。
他起先聽到合奏還不怎麼感到異樣,但一聽曲靈姬一彈,心中頓覺一跳,回首四顧,紅袍老漢及六位錦袍壯漢早已緊緊塞住耳朵,閉目垂首,盤膝而坐,再見範仲平滿麵痛苦之色,心知要再讓曲靈姬彈下去,就是連自己也要忍受不住。
從範仲平那裏接過紫色包袱時,他就感覺到包中有長形兵刃,當下他匆匆打開包袱,摸出一看,竟是一把黑紋鯊皮寶劍。
曲靈姬臉上露出奇特的笑容,一縷肅殺的曲音,從她纖指中如水銀瀉地般迸裂出。
範仲平才聽到幾個音曲,就忍受不住,霍然跳起,伸手亂扯胸前衣服,連那塞耳閉目的天毒教下,也忍受不住,蠢蠢欲動。
忽然一聲春雷,曲靈姬手中一頓,隻見阮偉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躍進九位黃裝女少合圍的圈子內。
阮偉身形一定,左手持劍垂地,腳下不丁不八,暗運內勁,吐字道:“要是不停下樂聲,莫怪在下無禮!”
字字鏗鏘!九位黃裝少女竟被震得停下手來,忘記再吹彈。
曲靈姬心知阮偉武功定然高強,隻見他對樂聲無動於衷,其內功修養便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此時見他左手持劍,心想他右手受傷中毒,用左手使劍,劍術再高,也大大地打了一個折扣,膽氣一壯,根本不搭理他,纖手一揮,九位黃裝少女便跟著她又吹奏彈起。
她這一想法卻錯了,要知阮偉三年習得的天龍十三劍,在劍法的規定中便是左手使劍。
阮偉見曲靈姬不理會自己,沉聲喝道:“你且見識見識我這小孩子劍法如何!”
當下,隻見阮偉左手持劍圈身一轉,人跟著劍身騰起,頓時四周劍光閃閃,九位黃裝少女隻覺劍劍都是朝自己刺來,使劍本人卻看不到在何處!
隻聽“當”“當”“當”數聲,阮偉在“當”聲未落中,業已神定氣閑,收劍停身。
那九位黃裝少女卻嬌聲驚呼,原來她們手中的樂器都被阮偉那一招劍法削斷了。
曲靈姬不怒反笑,輕問道:“好一把削鐵如泥的飛龍劍,小孩子!你大概是飛龍劍客的弟子吧?”
要知黃裝少女手中的樂器都是非鐵即玉,她們武功雖然不錯,卻哪能躲得開天龍十三劍那招專門以寡敵眾的劍法!
阮偉僅一招“金童拜佛”便削去她們的樂器,心下卻也暗讚這把寶劍著實了得!
曲靈姬笑意更甚,手中古箏無意地輕輕一彈。
阮偉抬頭看去,驀然見到曲靈姬臉上的笑意,心下一蕩,不覺呆呆地盯望,竟然忘了對方最忌別人這樣看她。
可是這次曲靈姬卻毫無怒意,不但笑意未收,竟然露出淫蕩的意味,手也不閑,跟著彈出一曲柔綿細膩、感人心神的曲子。
黃裝少女的樂器被削斷後,範仲平即恢複神誌,因他背對曲靈姬未見到她臉上的淫笑,且心境已老,性欲衰退,故對曲靈姬彈出的曲子,還無什麼異樣,但阮偉血氣正盛,且先聲被奪,未曾運功抵禦,一時神情被引誘得動蕩起來。
範仲平見狀大驚,陡然喝道:“小兄弟,注意啦!”
阮偉神誌未泯,赫然驚醒,自覺失態,一劍向曲靈姬手上樂器削去。
阮偉出劍雖然迅捷無比,曲靈姬反應更快,全身如靈蛇般,一閃而過。
阮偉剛才出招並非天龍劍法,暗忖:“這天毒教主十分古怪,讓她久留,遲早要著了她的道兒,心想不施威風,定然嚇退不了她們。”
當下左手單劍齊眉舉去,姿勢十分奇奧。
曲靈姬見奏曲無效,已知阮偉劍法非同小可,立時從披風內抽出一柄烏光閃閃,長達一丈的柔性蛇劍。
阮偉哈哈一聲長笑,作彌勒佛笑指西天狀,一劍疾如飛虹,不刺向曲靈姬,卻向石樁削去。
這招“笑佛指天”是天龍十三劍起手式,但見寒光一閃,眾人眼睛還未看清,阮偉已將此招威絕天下的起劍式施畢。
阮偉左手垂劍,麵向曲靈姬道:“你們假若再不走,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曲靈姬抹下頭罩,露出豔光照人的全副麵貌,欲待回頂幾句,霍然一股急風帶著滿天雪花吹來,把她滿肩柔發,吹得滿麵皆是。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那石樁從中截斷,露出平滑如磨石般的斜形斷麵。
曲靈姬驚得花容失色,想不到阮偉那一劍早已將石樁削斷,若非疾風吹倒,誰也看不出石樁已斷,這劍法之精絕,豈非通神!
曲靈姬收起蛇劍,雙手微招,她的手下頃刻一齊退到她身後,她微微一笑,道:“閣下的劍法,勝過令師當年多矣!”
阮偉神色一振,朗聲道:“在下並非飛龍劍客弟子,此點可要說清。”
曲靈姬“哦”了一聲,笑道:“那閣下一定是得公孫大俠的寵愛,才會傳得他當年仗以成名的飛龍寶劍。”
阮偉橫劍輕撫,心下喜愛已極,暗道:“有此寶劍,天龍劍法真可天下無敵。”
曲靈姬又笑道:“不知閣下和公孫大俠是何關係?竟會得到如此寵愛?”
阮偉垂劍回道:“這個用不著你費心,倒是你們走是不走?”
曲靈姬笑意一收,臉泛寒意,冷冷道:“並非本教主巴結閣下,隻是幼時曾隨家父和飛龍劍客見過一麵,無意問問罷了!”
她停了一下,又現笑容道:“閣下一定要和本教為難,本教退下就是,可是話說在先頭,隻要八卦神掌在世一天,本教是再也不會放過他的,除非他說出蝕骨聖水的解藥現在何處。”
曲靈姬玉手一拍,四位錦袍壯漢抬轎跪下,她緩步上轎,在放下簾子時,瞥了阮偉受傷的右手一眼,跟著又是一拍,九位黃裝少女在前,輕步而去。
紅袍老漢花毒君殿後,他才走二步,阮偉輕喝道:“且慢!”
“花毒君”柯輕龍一轉身,阮偉單劍一挑,嚇得柯輕龍連忙後退,舉掌一看,手指上的毒針套已不翼而飛,他不敢聲張,隨在轎後,急急而去。
阮偉劍尖上挑著肉色指套,暗悔自己真是大意,怎會著了道兒,倒給自己一個教訓以後萬萬不可粗心。
範仲平關心道:“你手上毒傷無妨嗎?”
阮偉覺到掌上麻痹感覺已全部逼出,掌心上針孔流出鮮血,安心道:“無妨,晚輩告辭了。”
範仲平忽然長聲一歎,道:“你走了,我也待不長,要去躲躲風頭,天毒教的毒辣,著實令人可怕!”
阮偉點點頭,心下也認為這使毒的玩意,確令人防不勝防。
範仲平又道:“你可知三年前受蝕骨聖水毒害的女子,是誰嗎?”
阮偉微微搖頭,範仲平接道:“她就是公孫蘭!”
阮偉驚呼一聲,範仲平慨然歎道:“五年前,天毒教的聲望在江湖上還不著名,忽有一天,這裏來了個大大有名的人物。”範仲平說到此,臉上露出欽仰的神情:“他來到後,先和我熱烈地述舊一番,然後掏出一個小玉瓶,說裏麵裝的是蝕骨聖水的解藥,我正奇怪他為何要把這解藥給我,他就自動說出原因。”
範仲平輕咳一聲,接道:“他說天毒教在雲南一舉殲滅該地所有武林高手而創下基業,定然是獲得了絕毒的聖品,僅憑武功,雲南高手如林,天毒教是再也殲滅不了的,經他一番考察,發現是百年前五毒真君遺下的蝕骨聖水,他說目前因牽連複雜的關係,無法消滅該教,可是那聖水卻是天下至毒的液體,若不設法預防,危害江湖甚大,於是他把珍藏數年,也是唯一的蝕骨聖水解藥,分到五處存放,隻要一旦發現中了毒的人,可立刻解救,他這番慈悲心腸,用心確是深長,這五處存放解藥中之一,便是老朽這裏,我真想不到,他那麼大大有名的人,竟會眷顧到我。”
阮偉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到底是誰?會令前輩如此讚揚?”
範仲平眉頭一揚,大聲道:“此人便是正義幫主,昔日的鐵戟溫侯呂南人!江湖上誰人不敬,誰人不曉?”
阮偉低頭暗道:“不知自己親生父親是何等人物?若然有一分正義幫主的英豪,他縱然以前對母親不起,自己也要敬佩愛戴他。”
阮偉雖不知親生父親是何許人,但在他心目中,父親一定對不起母親,才會使母親改嫁阮大成。
範仲平豪氣一斂,忽又歎道:“三年前蘭兒為了尋你,遠至雲貴一帶打探,誰知她惹到天毒教,想她武功高強不下乃父,天毒教打她不過,就用無色無臭的蝕骨聖水把她毒害,蘭兒忍住毒傷,躲開敵蹤,千辛萬苦逃到這裏,幸虧蒼天有眼,我這裏存有解藥,把她救好,否則隻要晚一步,縱是大羅金仙也救她不活了。”